迷蒙沙

真大龄腐女,独。混过很多圈,留下不少坑,坑到一些人?嘛反正都冷。
你开不开心我管不着,我只管自己开心不开心。萌自己喜欢的,看自己喜欢的。
布袋戏,高达SEED,忍乱,一只脚在奥特曼圈,身子还在全职圈。
全职CP本质无差,但配平。配平人配平魂,世界大同没啥不好(´-ω-`)

【同人】雪融雪散(微吞雪,老文整发)

纯朱厌剑灵的视角的故事,刚看完吞佛剪辑还没补完刀戟的时候激情码字,现在已经是看完神州二的人了

还会发出来只有一个原因,他合集怎么都不给我收录齐全我这片老文

那行我重发【微笑】

  1

当吞佛就势握住了一莲托生脱手的杀诫剑时,朱厌被插在一旁的雪上。

刚刚一莲托生几次重击,让朱厌从吞佛手中飞出,几次唤回朱厌的行动又被阻挠,情急之下,吞佛打飞了杀诫,握在自己手里。情势一下子逆转了。

——主人做得好!

在战斗中,通常是朱厌意识觉醒最完整的时候。补剑缺说过,那是因为吞佛当年为它开刃时点上的心血,让他与剑之间有了一种意识共存神识互通的关系。因此朱厌能跟随着吞佛的思想变化而意识逐渐完整。

吞佛的理解是一般在战斗中吞佛才能比较完整听到朱厌在说什么。这是他的经验之谈,他觉得太过无用的经验之谈。

补剑缺却不是这样认为,他说,那是代表,朱厌能和你共享一切,包括你的记忆,包括你的意识。

吞佛有必要靠一把剑来保存自己的记忆吗?

“你不懂。”补剑缺说“那你就当这是朱厌记忆的开始好了,当你听到它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它的灵性,就足够让它学会记忆。”

吞佛只关心这对朱厌的杀伤力有没有影响,补剑缺说了半天的东西对他而言毫无所谓。

“臭小子!这弄不好对你的剑影响颇大!”补剑缺骂着说“它现在灵性越来越足,你要教好他,不然他学会跟你吵架怎么能配合你作战!?”

这可就是个大问题了。不过这涉及的是魔界的教育体系问题了,作为魔界年轻的战神,吞佛对待怎么教养自家武器的问题上,也没能突破魔界教育体系的通病——战斗至上,其他你随意。更何况朱厌说话吞佛十句未必听得到一句,真听到的时候基本都是“主人!砍它空门!”“主人!打刚才的地方,那刀快断了!”这种话。这怎么可能教育啊。

所以朱厌最初学会的话,基本全都是在给自己的主人鼓劲或者在战斗中的提示。非常符合他“战祸魔剑”的定位。

然而这次不一样了。

吞佛拿着杀诫的手在颤抖,脑门上全是隐忍的汗水,他勉力维持着戒备的姿态,却久久不能向一莲托生动手。

这个时候朱厌才意识到自己的主人不对头——它自己也不怎么对头,剑身仿佛在被什么扯动一样,颤抖个不停,它能感觉,自己的主人在忍受怎样的煎熬——那是它最憎恨的佛气,在侵入他主人的意识。

——主人!快放开那把剑!

朱厌多少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他未必明白这就是一个陷阱,但是他多少明白这一切都是那把剑所为。

大概从那时起,朱厌就无比痛恨自己的主人换剑的行为。

——凭什么!我哪里比他差!谁知道这把剑是不是又一个陷阱!

不过这是后话。那时的朱厌只能眼睁睁看着吞佛连甩开杀诫都做不到,笔直地往后倒去,就那样晕厥过去。

朱厌怎么呼唤他,他都没再清醒过来。

朱厌还感觉到,杀诫的佛气激荡着吞佛的意识,甚至开始侵入朱厌。

一莲托生拖着伤体站了起来,万分艰难地说“要让你换剑,真是不容易。”

朱厌一见到一莲托生想要靠近吞佛童子就急了,它飞过去,展开了剑界。

“哎哟,你这是何苦呢。”一莲托生说。

——滚开!你们这些秃驴!离我远点!

“我可以离你远点啊!只要你把吞佛童子。。。。。。”

——妄想!

“那我们就耗着吧,剑灵。你救不了吞佛童子,我现在也打不开你的剑界。我们就这样耗下去吧。”

佛气的激荡越来越严重了,朱厌都开始感觉到意识不清了。本来他的灵性就不是能让他长期维持意识清醒的情况,眼下主人晕厥,还被佛气入侵,从而影响到又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的朱厌,情况不能更糟糕。吞佛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朱厌心慌得不得了,从它有意识已来,未曾品尝过的滋味,恐惧让它无助,让它心急如焚。

这就是补剑缺说得,意识一明,就会渐渐染上的情绪吗?朱厌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救吞佛,很想,很想。

朱厌已经维持不了剑界了。朱厌在剑界被毁的那一刻,就下了一个决定。

它把自己仅剩的所有魔气、灵力,都往吞佛身上灌进去,一下子,和吞佛体内的不明佛气产生了极强的震荡,活生生把朱厌也震开了几分。

——主人!!

被一莲托生握在手里的时候,朱厌已经意识不清了。

“你何苦这样,我不会杀他的。一个能对杀诫有所感应的魔,证明他还有度化的可能啊。”

——主人,主人,主人。。。。。。

“你这样一把有天生有灵性的刀剑,千年不遇,何苦这样浪费自己的灵力,要知道这样你要恢复起来多困难。”

——你闭嘴,闭嘴!

“唉,看来吞佛童子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一莲托生说着,就从衣服中拿出一块布,缠住朱厌。“虽然你们魔剑情深,可是要渡化,果然还是不能让他接触你啊。要不是你刚刚散尽魔力,你就能直接保住他的记忆了。毕竟,你跟他心脉互通。”

朱厌这才意识到,连自己的反抗,都被这个和尚算计在内了。

朱厌记得,吞佛曾经对别人说过,心机何用的问题。

“心机,并非畏战,恰恰相反,正是要战,要胜,故才需心机。”

这下,朱厌终于明白补剑缺曾经说吞佛没好好教它的理由了。

如果主人多点教我用心机,是不是这次,就不会败了?

可惜朱厌已经不能反抗,更无力反抗了。

  

朱厌的意识是被温泉的水给弄醒的。

那时的它迷迷糊糊,没能给任何一切做反应,只是意识到一些事情。

例如,它在水里,水里却不止它一样东西。

它感觉到,水中有纠缠生长的根茎,还有一具骨骸。一具让它很有熟悉感的骨骸。

它就落在了那具骨骸的手上,不偏不倚。

温热的泉水冲荡这朱厌,带来的是腾发的佛气,一下一下,慢慢的冲击着朱厌自身的魔气。它才刚散尽魔力,这个时候佛气要趁虚而入再合适不过了。

被佛气洗刷的印象可不怎么好。

朱厌多少觉得,自己有什么拼命护住的东西,要被那些冲荡的佛气冲开,这种感觉让它非常不自在。来不及反应,下一轮佛气冲荡而来,朱厌又丧失了意识了。

迷迷糊糊中,朱厌感觉到了除了自己的魔气和水中的佛气之外,还有第三股魔气。

那是一股跟温热的泉水格格不入的,跟自己略带炽热的魔气也迥然不同的清冷气息。

朱厌感受过这股魔气。

太过久远的记忆因为被佛气冲荡的意识居然都复苏了。

那是朱厌连剑都不是的时候的记忆了。

朱厌天生就有灵性,因此其实他的记忆,比补剑缺想的还远。只是记忆归记忆,当时远谈不上有意识,更枉论反应了。

百剑同熔,怨火满天,一地灰烬,这就是朱厌记忆的第一幕的开始。

一双太过冰冷的手,一双天蓝的眼眸,一个绿发的魔。

那个魔对当时还是一块炼铁的朱厌很感兴趣,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原来怨念深重,最后甚至能让死物生灵。要维持灵气,先把你安置在天魔池中,用魔气固灵吧。”

过了又不知多久,那魔终于把炼铁捞了上来,带给了补剑缺。

以后朱厌就没再见过那只魔了,

真是太久远了,不怪朱厌不记得,要不是这个记忆激荡的时候,怕是朱厌再见到都未必想起来。

——说起来,狼叔当时,是不是说,他叫,鸠槃神子?

想着,朱厌又昏睡过去了。

昏睡中,朱厌竟然恍惚看见了自己当年在血池仰望那只魔的情景。

那时补剑缺来找魔,魔跟他在天魔池前对话。

“阿妹喂!?别以为你叫神子就真是神子,武器收纳室是你烧的!?那是我的地方你知不知道!?”

“那些魔魂因为怨念,在死后附在了武器上久久不入轮回,我的职责就是监管魔魂轮回正常。”

“滚你犊子的!一百把血战不断的魔剑,就这样被你烧掉了!你知道我要多长时间才能再炼回来吗!?”

“废墟就在那里,有空来浪费你时间不如好好去收拾收拾,不送。”

“你你你你。。。。。。”

朱厌才记起来,那时候魔脸上的表情,的确该是“阴谋得逞的笑容”。

——啊咧,原来狼叔,都有被人呛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啊。。。。。。

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一个激灵,是有人提着朱厌走出了泉中。

泉水外冰冷的空气让朱厌几乎要大呼好冷,这点看来它的确是灵性十足了。

那个提着朱厌的人浑身是水,不着一缕,绿色头发上的水珠在冷空气中都结冰了。

那个人的身形如果按人间的标准来看,大概是只有十六七岁左右的样子。

那个人提起朱厌,朱厌记起来了,那是一双跟鸠盘神子的眼眸无疑的蓝色眼睛,只是鸠盘神子的眼睛中永远都是疏离的冷清,这个人眼底里尽是无解的疑问。

“我是谁?这是什么?”

那个人放下了朱厌,走向了一旁的枯骨。朱厌记得那身衣服,是一莲托生。

——一莲托生死了?那现在是什么时候!?主人呢!?主人呢。。。。。。

朱厌才发现,原来佛气真的侵入了它自己,影响并没有太大,可是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它忘了他主人的名字了,连回忆,都只剩下一片血红。

——我怎么会把主人给忘了!?一莲托生这个死老头!!

不过那个人似乎听不到朱厌的话,他在洞里转了一圈,披上了一件残衣,想了想,用布条捆住朱厌,就带着朱厌离开了。

一路离开九莲峰,朱厌的意识反而越发清醒,有意识后第一次被带离主人身边,而且主人还生死不明,让朱厌颇为不安。于是在它自己都明知那人听不到的情况下,却说了他有生以来最多的话。

——这里是哪里!?你要去哪里啊!?

——不知道主人怎么了。。。。。。和尚都是坏人!!

——我说你行不行啊,风雪这么大。。。。。。

——我不是拐杖!别驻着我走!就算你那么小,这样驻着我也是很难受的。

“你在说话?”那个人忽然说,他的蓝眼波澜不惊,就那样直视朱厌。

——你听到我说话!?

那人却一脸茫然了。

朱厌明白了,那又是一次稍纵即逝,主人也总是这样的,因此主人就索性都当没听到它说话。

——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朱厌这样想就觉得有点委屈了。

那个人当然没感受到朱厌的别扭,他举着朱厌,眨了眨眼睛,然后开口道:“呐,你能变短一点吗,你这么长,我不好带着你走。”

——什么叫做我变短!?我不够好吗!?

“你不能的话,要不我把你的枪身拆下来?”

那人说得太轻巧了,朱厌也太不经世事了,它光是一想到自己要被拦腰截断就觉得打了个寒颤。

——什么!?你不能这么做!

“啊!又听到了。为什么我不能?”

——那样就不能接回去了!

“喂喂,你在说话吗?不说话,我就当你接受了。”

——等等!!等等!!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朱厌急了,散发出炽热的魔火,热的那个人不得不放手了,跌到地上,朱厌已经变短了,变得更像一把剑了。

“居然还真得能变?”那人明显对朱厌这个能力很是惊奇。

——废话,不是你叫我变的吗!?

那人对着朱厌的新装左看右看,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怎么,我变得不好看吗?

吞佛童子是一个优雅而强大的魔,他的优雅也体现在他的武器上。最后直接作用在朱厌的性子上,就是它其实也相当在意别人对它的评价。

结果朱厌踌躇了半日,只见那人撕下那件残衣的一段,把朱厌包好,放在背上。

“这样刚好。”那人说。

朱厌贴着那人的后背,透过残破的衣物感觉到那人的体温,暖暖的,不是魔炎的灼热。让朱厌不自觉放松了情绪。

——什么嘛,原来是想着怎么带我走,害我担心一场。

   2

       那人背着朱厌走了很多地方。

  随着年岁增长,那人体格在成长,也日益能听清朱厌说话了。这是连日夜对着朱厌的吞佛童子都没做到的事情。

  这其中其实有一个蛮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离开了吞佛又被佛气侵染的朱厌,对着那个提着它从雪山走来的人,话多得不行,知道那人日益能听清的时候,就更是多得不要不要。

  那人是个沉静的不行的主儿,又每日都在行走,对待事情的性子也是清冷到不行。单人旅行就是这么一回事,可能一个多月都遇不到一个活人。也许就是出于这种原因,那人对朱厌的多话蛮体谅的,甚至可以说是做到有求必应。

  那人特别喜欢思考,有时候朱厌不经意提出的一个问题,他可能就会思考好几天到朱厌都忘了的时候,忽然冒出来又回答上。不过更多时候,还是朱厌说着,那人听着罢了。

  ——其实我们为什么要走这么多地方?

  “不知道,就是想走走看。”

  ——你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一定要有特别想做的事情才能周围走走吗?”

  ——大概是吧,我主人以前就是,他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你主人?”

  ——嗯,我找不到他了。

  “你想找他?”

  ——想!当然想!

  “那我陪你找他。可是我不能把你给回他。”

  ——为什么?!

  “因为有人把你交托给我,让我好好看管你。”

  ——我不需要你管!

  “那我也不能把你给他,那我们就不找他了。”

  ——不行,要找他!

  “那就要听话。”那人说,然后用手摸了摸朱厌。

  朱厌只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再说话。

  不过明显朱厌太天真了,忍着不说话明显对朱厌的杀伤力比对那人大得多。没几天朱厌又忍不住对他滔滔不绝起来。

  ——那些人都奇怪你怎么能跟我说话。

  “他们听不到那就不管他们。”

  ——嘻嘻

  “笑什么?”

  ——笑那些蠢人啊!连我说话都听不见!

  那人只是笑着,又摸摸背上的朱厌。

  那个人非常喜欢这样摸摸朱厌,他对朱厌极为爱惜,总是用布条缠着一层又一层。下雨了还会把朱厌拉到怀里,不给朱厌淋雨。所以朱厌对他讨厌不起来。

  ——话说你怎么没有名字?

  “为什么一定要有名字?”

  ——可是每个人都有啊!连我都有名字!而且你没有名字我怎么称呼你?

  “只有我听得到你说话,你还必须为我想个称呼?”

  ——不只有你,还有我主人,还有我主人的师父,还有。。。。。

  “还有什么?”

  ——总之,你该有个名字?

  “那你主人叫什么名字?”

  ——。。。。。。

  “怎么了?”

  ——我,我把我主人的名字给忘了。

  朱厌不知道,它现在语气里全是可怜兮兮的。

  ——都是和尚的错!

  朱厌这么愤怒道。

  经过这么些年的相处,那人多少知道朱厌对主人的忠心耿耿,他也不生气,只是又摸摸朱厌。安抚着因为这个话题而愤愤不平的魔剑。

  “我们去找他吧。”

  ——嗯。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朱厌才发觉,自己就被某人成功扯开了话题。

  

  有了目的的旅行,就多少变的不那么轻松了。

  朱厌因为佛气的作用,对吞佛的印象相当模糊。于是所谓的寻找朱厌原来主人的旅程,其实是相当沉闷。

  每当意识到自己把主人给忘了的时候,那个人明显能感觉自己肩上的朱厌剑沉了几分。

  “又在想他?”

  ——我怎么能把他给忘了。

  “我也忘了我的过去,我不也活的好好的吗?”那个人安慰道。

  ——我不能忘掉他,我怎么可以忘掉他。。。。。。

  说着说着,朱厌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隐约间,朱厌记起了,补剑缺说过,有了灵性就会慢慢产生感情,而感情,对任何生物来说,都是双刃剑。

  朱厌茫然记起自己跟吞佛的相遇了。

  那时自己是补剑缺那段时间最满意的作品,补剑缺特意没给朱厌开封,久久都不舍得决定给谁。

  直到袭灭天来,带着吞佛流浪到魔界来。

  吞佛是魔界的异端儿,所谓的异端儿,就是在极其看重血统的魔界,却找不到归属族群的奇特存在,甚至有传言,他们的灵魂,都还没入过魔界的轮回。

  袭灭天来初来乍到,就立了大功,破解了圣域的一大攻势。魔君女后对他们的到来很是高兴。魔君知道了吞佛还没有自己的武器的时候,就抢着要赐给吞佛一把武器。魔君让补剑缺把他的珍藏都拿出来。

  有人就不爽了,可是补剑缺倒是看这个不苟言笑的小鬼很顺眼,连一直搁着自己端详的朱厌都搬出来了。

  吞佛看到朱厌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君上,吞佛斗胆,请赐此剑。”

  “小鬼,这把剑尚未开刃,而且他是由百剑精华锻造而成,天生带有灵性和魔力,要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是噬主之物。”补剑缺没有表示出一丝情绪,只是说明道。

  吞佛只是鞠了一躬,反手将朱厌的刃口对准自己,指头轻点,竟是以心血为朱厌开刃了。

  灼热的红光顷刻间从朱厌散发开来。

  “阿妹喂,居然认可你了!?小鬼,给他改个名字吧!”

  “哈,就叫朱厌,如何?”

  吞佛举着朱厌,看着洁白的刃面反射出来的是自己那双骄傲不逊的金色眼眸,脸上的笑意越来越重。

  从此,朱厌就是吞佛童子的朱厌,只是吞佛童子的。

  朱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它情绪不稳的时候明明还是夏天。

  朱厌忽然觉得自己果然修炼不够了。

  “我们缓缓,一边走,一边找你的主人。不用那么急,因为一定会找到的。”那个人把朱厌横放在腿上,靠着一棵已经枯萎的树木,一边用手触摸朱厌的剑身,一边轻声细语的说。

  黄昏、枯木、荒地,非常不美的意境,但是那人轻声细语,柔软的手指轻巧的抚摸过朱厌,非常让朱厌安心。

  朱厌看着那人几分浅笑的模样,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放下了执着后,他们又回复了剑说人应的相处环节。

  那人还是说自己没有名字,也不改名字,反正朱厌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说话了,它也就不要求那个人改名了。

  那个人偶尔会跟朱厌说他思考的问题。

  朱厌总觉得那个人的思考模式很莫名,它说不过那人,但是它总觉得那人的做法不好。

  “为什么不好?”

  ——我的主人他们都说,这个世间,本来除了杀,就是被杀。

  “不杀不就可以了吗?不杀,人也一样会死。”

  ——这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朱厌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说法。

  ——你这样就完成不了任务了!

  “任务?什么是任务?”

  ——就是,就是你必须去做的事情!

  吞佛童子总在跑任务。

  一点都不骗人,吞佛童子的魔生自从进入异度魔界已来,就是没完没了的任务。

  “例如去找你的主人?”

  ——对,就是那样。

  “非得要靠杀人才能找到你的主人吗?”

  ——这不一样!

  朱厌说不下去了。那人安慰性的摸摸朱厌。

       “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以前见过什么。”那个人说“原来你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啊。”

       朱厌想了想,觉得这很有道理,于是就乐此不疲的向那人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其实它没什么故事,所有的记忆也只是片段,可是那人愿意听,它就愿意说。

       很久的后来,朱厌想起那段日子,只觉得,果然有一个肯听你说话的人,是一种太过奢侈的幸福。

3

    那人渐渐爱上了梅花。

  朱厌一直都知道,不过那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肯定。

  废话,每次经过梅花树下,那人波澜不惊的眼神总会带上几分欢喜,从不停歇的脚步更是在梅树前踌躇不行。

  朱厌觉得这样蛮好,有了喜欢的东西,才更有活着的感觉。

  “是这样吗?”

  ——当然,例如我主人,经常被说像个木偶,后来人家发现他特别爱整洁,就被说发现他挺有人性的。

  “。。。。。。。这算夸奖?”

  ——怎么不算!?

  那人后来就喜欢上在梅树下休息,有时是抱着朱厌,有时是把朱厌就搁在一边。

  满天的梅花飘散,落了那人一头,有时甚至让朱厌觉得要把它淹没。

  这种时候,朱厌一般就会吵着那人赶紧把自己收拾起来。

  ——我不喜欢被淹没的感觉!感觉好像就要不见天日一样!

  “不见天日?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成语的?”

  ——反正就是那种感觉。我不喜欢。

  “你是不是,怕不见了谁?”

  ——。。。。。。你不会也不见的吧?

  那人看着朱厌,表情一如往昔是平淡如水,他又摸摸朱厌,说道“你确实在害怕。”

  朱厌当然怕。

  被遗留下来的感觉,被带离最重要的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经历过一次,就会让人不想不愿不肯经历第二次。惊弓之鸟,杯弓蛇影,不过如此,人之常情。

  从此那人就不把朱厌放在一边,就算是打瞌睡,也要背在背上,或者抱在手里。

  朱厌也就乐得在那人的怀里入睡。

  暖暖的体温伴着它的意识渐渐沉睡,让它觉得比任何时候都安心。

  剑灵的意识完整不等于剑灵的触觉完整。但是无论哪一个都需要剑灵不断的吸收灵气——无论是魔气还是佛气。

  朱厌的佛魔冲突已经平缓,佛魔共存之下,倒是让朱厌对外界的触觉敏锐了很多。

  朱厌把这个解释为,魔界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东西。

  所以那人学着煮暮雪的时候,朱厌都闻到十里飘香的梅花香味。

  ——这个真的那么好喝吗?

  那人一向对吃喝没什么要求,会忽然对一个事物那么执着,甚至要向人拜师学习,也真是非常难得,不怪朱厌那么好奇。

  “很好喝,你要试一下吗?”

  一把剑怎么尝试那种味道?朱厌被挑起劲头来了。

  ——你能让我喝喝看?!

  那人只是笑着,把刚刚温过的暮雪,一点点倒到朱厌的剑身上。

  温暖带香的茶水让朱厌觉得感觉很奇妙,甚至有点舒服。

  ——嘻嘻,感觉好奇怪,不过好香哦!

  “果然还是不行吗?”那人笑着说,把茶壶收了回来,掏出一块布条,仔细的擦拭朱厌剑身上的水痕。“你有意识,却不能有人的触觉,是不是会很难过?”

  ——嗯,我倒没什么所谓。以前大多数时候是战斗的时候我才有自己的意识的。其他时候,我都只是记得,看到些什么,听到些什么。

  那人于是眯着眼睛问朱厌。

  “那你想不想,修成人形?”

  ——当然想!炼剑的师父说我千年难得!不修成人形多可惜!现在修成人形,我还能和你喝暮雪!

  那人只是笑笑,摸着朱厌,说“好,等你修成人形,我就给你煮暮雪。”

  ——说定了!说好了就不许反悔!。

  后来这渐渐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固定相处方式。

  朱厌对世间一切并不像那人那般好奇不已,或者说跟他比起来,朱厌算是没那么多问题的那个。那人对世间的好奇与多问,往往成了他跟朱厌答应的越来越多的原因。

  有一天朱厌稍微回忆了一下那人到底答应了他多少东西。

  ——你答应了要给我喝暮雪,果品,梅花糕,冰糖葫芦。。。。。。。

  “啊,好像真的有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你一天做一个给我吃不就好了吗!?

  “好,就这样说定了。”

  当他们这样说的时候,一群小孩子正拿着一串串冰糖葫芦从他们面前跑过。

  ——冰糖葫芦看起来真的很好吃!

  朱厌的意识成型不久,经常要进入昏睡,如果硬要用人间的标准来看,这个存在已久的魔剑的剑灵,其实不外乎一个小孩子的思维。

  那人当然知道这点,尤其是每每见到小孩子拿这些什么玩意从他们面前经过,朱厌的话唠就更加不可止住。它总是说了一大堆然后让那人记住以后它成人形了,一定要也备着这件物品。

  日子就那样一点点过去,那人背着朱厌,走过山山水水,互相说话,偶尔在梅树下一起打个盹。有时会遇上朱厌不喜欢的和尚们,那人却对其中的佛法很有兴趣。后来那人就弄到一些佛经在看。他知道朱厌也不喜欢,就不会就佛经的内容跟朱厌说话。朱厌对他的行为却很不高兴。

  ——不就是些释迦牟尼的经历嘛!

  “你知道?”

  那人不知道,吞佛童子在魔界亦师亦友的袭灭天来,是一个通透佛理以求灭佛的反佛教主义者。佛理是吞佛的必修课,吞佛拥有朱厌后就也带着朱厌去上他的佛理课。

  和那人论起来,朱厌就开始后悔了。自从发现了朱厌所知不少,那人就热切的拿着佛经跟朱厌研讨了。

  只是听过一些佛理课的朱厌,实打实还是小孩子心性的朱厌,怎么可能会耐住性子和那人好好讨论佛理。没几日朱厌就叫苦不迭了。

  ——佛魔不两立!我可是魔剑!!

  “既然对立,就更该知己知彼,你主人不也是这样吗?”

  ——我只是把剑!我只要跟在主人身后打架就好了!不用知道佛理!

  朱厌跟着那人说的话,比跟在吞佛身边的数百年还多五倍。

  “你现在跟在我身边,我要教你佛理。”

  朱厌忽然明白了什么叫要哭了的心情。

  ——我不学!

  那人闻言都笑出来了,他收起佛经,背起朱厌,又往深山走去了。

  自从迷上了佛经,那人就寻到了一个僻静的雪山山洞,暂且住下了,日日除了到山脚的梅花树间午睡,就是回洞中钻研佛经。偶尔就是采了一些山上的药草,拿到山下的民居换些吃穿用度。日子过得比旅行时候是舒适多了。

  朱厌就不依了。

  ——无聊无聊好无聊!!你都不和我说话了!!天天就翻那些无聊的阿弥陀佛!!

  朱厌闹得越来越厉害,那人只好每天抽出时间来听朱厌唠叨。

  但是没有新的经历,朱厌也唠叨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朱厌就更暴躁了。

  有些时候还弄得满洞的红光。

  那人却就这朱厌的红光看书,还一边看一边摸摸朱厌。搞得朱厌是又气又不舍得气。

  却因此,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摸到山上来了,开口就是要朱厌。

  那人不给,顿时就打起来了。

  这不是朱厌跟那人第一次配合战斗。不过这次跟之前完全没得比。

  这次实打实是他们被围殴。

  朱厌摩拳擦掌,开心得很。在山上闷了这么多天,终于有点活干了。

  打得太过雀跃,那就是杀性顿起。

  鲜血,火焰,一切与以前所经历的没什么两样,只是握剑的人的温度不一样。

  朱厌是杀红了眼。

  结果就在将要了结的时候,那人停住了朱厌。

  刀下的人眼睛一翻,活生生吓死了。

  ——你干什么!?

  “我不喜欢这样。”

  朱厌一下子就没话说了。

  以后那人就好像弄懂了什么似的,收拾东西,去了一个更荒无人烟的地方,还用布条把朱厌包得更加看不出模样来。

  朱厌被惹恼了。

  ——你这是干什么!?

  “他们都觉得你很好。”

  ——我本来就很好。

  “所以他们想抢走你。”

  ——那我们就把他们都杀了!

  “可是我不想杀,太无谓了。”

  朱厌就没懂了,却多少有点生气。它觉得,那人是不是嫌弃它了。

  “我不嫌弃你,我只是不喜欢打架。”

  ——可是我是武器,存在就是为了战斗!

  “不,”那人说,细心的又朱厌包裹了一条布“你对我来说,不是武器。”

  ——那是什么?

  “嗯。。。。。。很重要的东西,不只是武器。”

  不知为什么,朱厌很喜欢这个理由。

  那人所料不差,很多人,的确在觊觎朱厌。无论出于何种理由。

  战斗一次又一次,渐渐的,那人居然带着朱厌打出名堂来。

  那些人都叫带着朱厌的那人“剑邪”。

  这不,自己不改名字,别人倒为你改起来了。

  有了这个名号,更多人来找那人了。

  朱厌还是习惯不对那人叫名字,因为他还是只能对他说话,而那人从来没承认“剑邪”这个名字。

  那人带着朱厌躲得越来越偏远了。

  反正有朱厌跟着,那人从来不觉得无聊。

  朱厌倒是觉得很无聊。

  朱厌对越来越僻静的生活本来是有很大意见的,但是那人虽然不爱说话,看起来平凡又柔和,性子却是倔得很。

  ——你又不是打不过!我们下山走走嘛!搞不好能看见有人卖冰糖葫芦!

  “我不打,你想要冰糖葫芦我做就是了。”

  朱厌又闹了好一阵子。那人也算是摸到门路了,每次朱厌一闹,就特别容易引人上山挑战。他果断带着朱厌去另一个山洞露宿了。

  结果夜半就听见了吵杂声。那人只是不理。没多久,却传来了打斗声,还越来越大。

  朱厌不安起来了。

  ——快出去看看!

  那人觉得不对头,或者说,朱厌的声音不对头。

  “你怎么了?那些人不是来找我们的。”

  ——有我熟悉的气息!快点出去看看!我求你了!

  朱厌从没有求过任何人,更何况这还是哀求。

       那人意识到这可能是朱厌的主人,思索了一阵,朱厌更是不安了,就差要自己飞出去了。

       “我们出去吧。”那人背着朱厌就走出去。

       地上尽是不知名的人类尸体。

       朱厌躁动得不行,几乎要从包袱里飞出来了。

        那个人看着躺在中间唯一还有一点生存气息的青面男子,艰难的判断着他的生死。

         ——怎样!?他怎么不醒来!?身上还这么冷,赶紧把他抬去洞里,我生火!

         “朱厌,别担心,他没事,只是虚脱了而已。”那人阻止了朱厌的乱来,不让它就地生火。“你现在喷出魔火只是会让他更难受。”

         闻言朱厌只好乖乖收起一切动作了。

4

朱厌并不记得那个人是不是他的主人,但是朱厌觉得那个人的气息有很熟悉的感觉,就非常直觉的对他很好很好。

“其实你对我也很好啊。”那人说,已经帮那个青面男疗伤完了,那人默默把朱厌又绑好。

朱厌没有反抗,也没有怨言。那人说过,他不会把朱厌交出去的,他只是答应帮朱厌找到朱厌的主人。相处这么久,朱厌知道,那人是说到做到的性子。

那时的朱厌完全没觉察到,自己丝毫不介意要继续留在那人身边一事,甚至因此要离开它原先的主人,也并不介怀。

青面男没多久就醒来了。

他自称是一剑封禅,说自己就是传说中的人邪。

那人只是皱着眉头,看了眼朱厌。

那眼神明晃晃在说,你确定是他吗?

这人可是没有朱厌故事里头说的一丝不苟跟不苟言笑以及过分的整洁癖好,唯一共同点大概是多少都有点狂傲。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他活着,好好活着。不行吗?

朱厌完全没有自觉,它没发现现在的自己是那么的平和,随遇而安,那么关切的对待它所重视的人。

——我想你们都好好活着,不行吗?

那人只是笑笑,一剑封禅不爽的问那人对着剑笑什么。

那人还是笑笑,说“无,你身子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还有无他处不适?”

一剑封禅说着就活动活动起来,说完全没有。

然后一剑封禅想了想,还是谢谢那人救他,说会还他人情,然后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你看你看!!我就说!!看你怎么回答!!

那人瞪了一眼朱厌,朱厌还是不管不顾,就等着看那人笑话。

“别人都称我剑邪。”

“你就是那个和我齐名的剑邪!?”

一剑封禅激动起来了,一下子就扯动了旧伤,血又汪汪流出来了。

朱厌本该很担心,可是不知为何这次他居然很想笑。

那人看着一剑封禅,说:“你见到我就是想要在我面前流血吗?”

朱厌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那人无奈再看一眼朱厌,明显朱厌知道了一剑封禅听不到它说话,就有恃无恐起来了。

一剑封禅开始要那人和他决斗。

毫无疑问被那人一轮的哲学问题问到哑口无言。

朱厌就在一边大笑。

缓了半天一剑封禅才醒悟过来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把我糊弄过去!小朋友,你是骗不了我的!”

“为什么叫我小朋友?”

“问题多多,有的没的都爱问,不是小朋友是什么!?”

朱厌为一剑封禅的率直暗自担心,一剑封禅,你这样只会让他有跟你开始下一轮辩论的。

果其不然。

这样一弄,一剑封禅反而在他们这里住下了,每天重复着想跟那人比划——被问问题——努力回答——继续被问倒——一剑封禅挑战失败,这样的固定戏码。

朱厌从每天都哈哈大笑一剑封禅的落败,到有点可怜他了。

——要不,你就跟他比划比划?

“重点不在于这里,这样我能知道更多东西。”

——你欺负人!他明显就说不过你!

“所以他思考,所以我才能继续发问,这样挺好的,我学到不少东西。”

——明明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乐在其中!你就是欺负人!

那人摸摸朱厌。

“我不欺负剑,不就好了么?”

朱厌被他这么一模就又驯服了,朱厌想想觉得如果真是以前的主人的话,大概会怒目而视自己,说朱厌真没出息。

不知不觉间,朱厌已经习惯了跟那人的相处,已经完全融入了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是朱厌毫无自觉。

正是因为毫无自觉,所以才显得习惯之深。

这种习惯,毫无因为一剑封禅的介入而产生任何不适。就像那人说的一样,朱厌对一剑封禅很好,首先表现就是如果是一剑封禅,朱厌完全可以在山顶读过一个寒冬不见人不见热闹而不闹脾气。

要知道,自从那人喜欢隐居山顶研究佛经以来,朱厌闹过多少次脾气,产生了多少次麻烦找上门,才铸就了“剑邪”的传说。

不过明显那人丝毫不在乎的。

“你的确像是一剑封禅带出来的,特别喜欢热闹。”这是那人委婉的说法,他单纯想说这一人一剑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跟那人能不管绝不管的脾性不一样,一剑封禅完全是看不爽就拿着剑上,添火加油无所不为。所以没住几天一剑封禅就开始往山下跑,然后又是浑身血气却一脸清爽回来。

看来一剑封禅已经善于从别人身上讨回在那人身上的憋屈感了。

“你就非要这样?”又是一夜篝火边,那人皱着眉头对一剑封禅说。

“你肯跟我打我要跑那么远去!?”

“为什么非要战斗?”

“小朋友,这又是我教你道理的时候,今天这一课叫做,战斗,是男子汉的浪漫!”

那人又看了一眼朱厌。

“我说你怎么总在跟我说话的时候看着你的剑?”

“你相信剑会说话吗?”

“不信,如果剑都会说话的话,杀诫肯定吵死了,整天闹着要出来。”

“。。。。。。”

“干嘛这种眼神?”

“我觉得不出鞘的剑反而可能比较安静。”

朱厌飞快反应过来了。

——不准说我吵!

一剑封禅还是不信剑会说话。

朱厌倒是接受的坦然,说他不信也没办法,等他能听到他自然也信了。

那人于是说朱厌对一剑封禅果然很好。

听得一剑封禅满头问号,还觉得那人肯定是一个人独居太久又太天真所以产生的幻想症状。于是他就觉得自己身兼把那人带回正常社会的责任了。

于是朱厌就喜闻乐见一剑封禅以“下山走走才能让你的问题得到解答”为由拉着那人去各地旅行了。

他们遇到了不少事,很多人。

一剑封禅弄来了一根竹笛,谱出了一曲《鹊桥仙》。

他看出来,虽然那人不说,可是明显喜欢得很。

——我也很喜欢,所以你多点说,让一剑封禅吹给我们听!

那人只是笑笑,拿过一片叶子,尝试着吹奏出他所喜欢的曲调。于是朱厌变成人形的承诺又多了一个。

“到时我就教你怎么吹奏叶笛。”

——还要一剑封禅教我吹笛子!!

“好。”对于雀跃的朱厌,那人一向是不阻止的。

一剑封禅后来实在嫌弃剑邪这个外号不是名字,于是给那人改了一个名字。

“暴风中的封雪剑者,剑雪无名。”

“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天!”

不说剑雪本身是怎么看的,反正有在一边吵吵嚷嚷的朱厌,剑雪剑雪的叫个不停,让剑雪觉得自己完全是非接受不可。

“怎么了?”

“朱厌很喜欢你给我改的名字。”

“哈,当然,这可是我一剑封禅改的。”

剑雪闻言只是笑。他很喜欢僻静的生活,但是现在这样,被人扯着,东南西北走一趟,似乎也不坏。

一剑封禅有他自己的追求,有他自己的目的,他说他要杀吞佛童子,取回属于他的未来。

剑雪对此不予置评,只是在一边擦着朱厌一边静静的听着。

——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朱厌多少感受到一点,于是它试探着问剑雪。

剑雪只是笑,朱厌却觉得这个笑容有点苦。

剑雪要一剑封禅为他吹奏一次《鹊桥仙》。

“你一天到底要听多少次啊!?”

“你不吹?”

“吹!当然吹!行了吧!?”

剑雪只是笑,朱厌也笑。

一剑封禅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热衷于吃肉。

他烤出来的肉让朱厌躁动不安。

——我要化作人形!!!剑雪你赶紧吃一口告诉我是什么味道!!

“我不吃荤。”

一剑封禅还以为是对他说的,从此他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又重了一点,他还要监督剑雪吃饭,鼓励他吃肉。

剑雪并不怕一剑封禅的这些动作。

原因是那么话唠爱动的朱厌他都背着走过来了,对嘴上说不过他,又不舍得下手打他的一剑封禅,他又会怕什么呢?

不过这些朱厌是不会知道的。朱厌那时正热衷于一剑封禅在台面上劝剑雪好好吃饭,它就在台面下劝剑雪好好吃饭。

——一剑封禅都说你瘦了!我都磕到你的骨头了!你不吃饭连头上的海草都长不好了!

剑雪无名认真的比了比自己跟一剑封禅。

“你确定我比一剑封禅廋?”剑雪无名这么对朱厌说。

——这不一样!你是脸蛋肥!

剑雪无名当天故意用冷水擦剑,然后采用温水再擦一次。

“你真的很珍惜你的剑。”

“这是故人所托。”

“故人是谁?”

“一莲托生。”

“他委托你什么了?”

“看管朱厌。”

“这就是你的过去?”

“不,我并不知道我的过去。”

“那你要追寻你的过去吗?”

“。。。。。。”

“来嘛,我陪你一起!我追杀吞佛童子,你去找你的过去!首先从好好吃饭开始!”

“我不吃荤。”

“你看你,这么瘦还不多吃点!没找到自己的过去就可能饿死了!”

“我比你富态。”剑雪无名笑着说“起码脸蛋是。”

一剑封禅的筷子掉了。

“谁教你这个的!?”

“朱厌说的,它说我就是脸蛋比你富态。”

一剑封禅忽然明白为什么剑雪无名今天忽然备了一桶冷水擦剑了。他忽然觉得朱厌也不容易。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多少也信了朱厌会说话这个设定。

“朱厌还说什么了?”

“他也烦着让我好好吃饭。”

“你看你看!!连你的剑都这样觉得了!!”

“它还说你烤的肉很香,它如果变成人形了,想吃你烤的肉。”

“真识货!不对不对,是要让你好好吃饭才是!”

5

两人两剑的旅程一路往南。没多久一剑封禅就发现了剑雪爱梅,而一剑封禅喜风。两人于是就总往寒冷的山走。偶尔一剑封禅也会说要学学怎么泡暮雪。

不过他自己曾经在一次喝完暮雪后在剑雪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倒掉那杯暮雪。看在眼里的朱厌当然就和剑雪说了。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和我说。”

“朱厌告诉你的!?”

剑雪面对一副要把朱厌扔到湖底的一剑封禅,只是摇头。

“就算不是它你觉得我就会不知道吗?为什么你不喜欢喝暮雪?”

“太淡了,香倒是香。”

“那你为什么学?”

“因为嘛,我是大人,当然要照顾小朋友。”

“你是为我?”

两人之间一时静谧。

“麻烦死了,总之你教我就是了。”

——这是不是该叫害羞?

“为什么朱厌会说你是害羞?”

“哇靠!你这把剑!!拿来我要把它扔到水里!!”

——剑雪剑雪我们赶紧跑!!!

不知不觉间,一剑封禅似乎也接受了朱厌是一把有灵性的剑的设定。

所以当他们在炼邪师的剑窑里出来,遇上围攻的人群,发现剑都没办法拔出来的时候。一剑封禅的反应跟朱厌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一剑封禅是直接拿着带剑鞘的杀诫去揍人,朱厌是直接负着剑鞘飞出去砸人。

剑雪捡起朱厌,为它拂拂上头的尘埃。

——那个混蛋!!剑雪你这次不能藏拙!!要为我报仇杀了他,把我拔出来!

“为什么非得杀了他才能拔出你来呢?”剑雪说着提动真气,真的就把朱厌拔出来了。

“为什么我就不行!?”

剑雪笑了笑,“大概因为汝乃‘人邪’,我只‘剑邪’。”

简单来说就是当你没邪念不浓的时候,其实剑鞘也不会太为难你。不过这种判断权全在别人手上的事情让一剑封禅不爽到极点。

弄了半天依然一无所获的一剑封禅想让剑雪帮他把剑拔出,不放回进去就是了。剑雪多番教育下,一剑封禅才勉强拔出。剑雪不禁觉得,炼邪师这个办法非常无用。

“吾觉得这方法并不好,汝不就直接拿未出鞘的剑去砸人都要去打架吗?”

“剑雪无名,我看错你了!你居然站他那边!”

“吾只是不喜血腥味。”

“我才不信你,你没让朱厌沾过血吗!?”

“有,因此吾才需用冷水泡洗,再用温水擦拭。反复数遍。”

“听着倒像你在惩罚朱厌。”

——就是就是!你看一剑封禅都看出来了!

“要不是它乱起杀性,吾也不望如此。”

“剑还会有杀性?有杀性的剑不都是要饮血的吗?简直就像要人不吃肉一样,你不觉得他可怜吗?”

“吾就不吃肉。”

“。。。。。你在犹豫哦,他不饮血真的不会有事吗?例如灵力渐渐耗尽什么的。”

一剑封禅越说越可怕,剑雪也忍不住动容了,居然大半夜用朱厌割破自己的手。

一剑封禅是被翻腾的红光给弄醒的。

他一边为剑雪包扎一边唠叨起来。

“怎么了?”

“朱厌生气了,它说它不要吾之血。”

一剑封禅看着倒在一边的朱厌,叹了口气。

“你那么疼它,它要是忘恩负义要你的血,它就不值得你对它这么好!”

“可是汝不是说了,杀性之剑,若不饮血,怕会无法维持灵性?”

“这,我也只是听说。。。。。。不过血嘛,还是有好多种的嘛!”

每当一剑封禅打猎的时候,他就习惯会留下一碗兽血,剑雪很是不喜欢,可是确实感觉朱厌在鲜血淋下时,灵力充沛不少,只好就勉强接受了。一剑封禅倒是坦然接下了给朱厌浇血的任务,每每还会自顾自跟朱厌说起话来。

“汝能闻见朱厌之言?”

“没啊,不过你把它当小孩子养,多少习惯了。”

剑雪忽然想起初识之事,朱厌当初绝对是把一剑封禅当作它的主人。只是多年相处,一剑封禅对此似乎并无记忆,朱厌也说不清当时之事,他们就一直把这件事搁浅至今。而一剑封禅执着于报仇,并不在乎过往之事。到底该不该把旧事重提?

又是一次夜宿的时候,剑雪有意无意问起一剑封禅的过去。一剑封禅于是大说特说他跟吞佛童子的不共戴天之仇。

朱厌毫无反应。之前它就听过一剑封禅唠叨这件事情了,不过它依然是无所谓印象。在剑雪理解中,大概是,朱厌未必确认了一剑封禅就是它曾经的主人,但是找到一剑封禅,它心安了,就不再追究了。典型的小孩子三分钟热度。

“你又看着朱厌做什么?”

“在遇见你之前,吾应承朱厌为其寻找其先前的主人,即便其已然忘却了其主人的音容名姓。”

“朱厌在你之前还有主人?然后呢?”

“然后其就让吾救了你。”

“。。。。。。我可不记得我有一把红色的剑!”

一剑封禅既然否认了,剑雪也不追究,更何况朱厌都不追究。然则倒是让一剑封禅起了兴趣,剑雪不肯跟他比划,他就说这次咱们换着武器来试试手,下次让找上他们的人搞不清楚谁是人邪谁是剑邪。

剑雪看他兴致很高,朱厌近来喝血多了,更蠢蠢欲动。就一边想着要断朱厌血几天,一边拿过杀诫。

一切就发生在一剑封禅为朱厌解开布条的那一刻。

朱厌自然的引发出其红光。

剑雪只见到朱厌这次的红光不寻常,太过刺眼,眼一眨,只听见恍惚间朱厌的一声。

——主人!!

眼前所见是一个面目与一剑封禅并无区别的红发魔者。

浑身环绕的是浓厚的不能更浓厚的肃杀魔气。

“吾,为何在此?嗯?朱厌?”

一个撒手,朱厌竟然化作早年的长枪模样。

“任务未完!”魔者说着就提着朱厌化光而去。

待剑雪追去,已然是一片疮痍的村落,只剩红火冲天。

白衣红发的魔,还是那张自己熟悉无比的脸,手中的剑,却不再是自己所认识的模样。

一切都那么似是而非。

杀诫打飞了朱厌,一剑封禅变回来了,只是就算能把朱厌变回来,一切就会变回原样吗?

剑雪看着自己额上那个火焰纹章,只是无言。

剑雪拿着已经变回刀状的朱厌,黯然坐在雪中。

“朱厌,他,吞佛童子,就是你的主人吗?”

——嗯!肯定是我之前魔气不足,最近饮血才回复了一点,他握剑的时候,因为我和他心脉相连,所以我才感应到了。

朱厌竟然对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毫无理解,或者说,它并没看出之前发生的事情,其实是多么诡异和难以理解。

“可是朱厌,吾无法把你交还他。”

——呜,我知道啦,你也只答应我找到主人。但是我们还能和主人一起走啊!

“你觉得一剑封禅,就是吞佛童子?”

——不是吗?

“你忘了吗,一剑封禅说了,他痛恨吞佛童子。”

——这又怎么了?

这次到剑雪无言了。他总算是明白了,名字之于朱厌,皆是幻象,它才是真正看破一切表象的那个,因为它曾经只是一把武器,所以对它而言,握它在手的“人”,并无人格之差别,都是那个把它握在手中的人。

如同在它看来,一剑封禅也好,吞佛童子也罢,就是它的主人。它能忘怀主人的名字,却不会忘却与其并肩共战的感觉。

也正因此,它只记住了这个感觉,并认定了这个“人”,跟随这个“人”的意愿,就是它曾经的存在意义。

剑雪苦笑,结果看不破的,竟成了曾经无名的他自己吗?放不下名字之间的差异,放不下一体双心的区别,陷入两难的,竟然是他吗?

——不管叫什么名字,他都是我主人。就像你有没有名字,你都是剑雪一样!

剑雪和朱厌说他们要离开一剑封禅了,朱厌很不愿意。它不懂为什么非要离开不可。

“若你在他手上,你便会伤了吾,你愿意喝吾的血了吗?”

朱厌总算是妥协了。两人的旅行,又变回了一人一剑的路途。

然则之后的日子,朱厌便怨言多了不少,除了还在劝剑雪吃肉外,就是在念叨要是一剑封禅还在该多好。

日子长了,朱厌还发现,剑雪越来越不肯用自己了。

好几次,打到伤痕累累,仍然不肯拔出朱厌。

朱厌怒了。

——要么和我去战斗,要么我们散伙!

剑雪只是苦笑。

“朱厌,可为吾展开剑界么?”

朱厌只好碎碎念着,还是开出了剑界。

“吾只是,希冀,吾与你的旅途,能够走得更远。。。。。”

朱厌不懂,一夜无言。

剑雪背着朱厌开始寻找“一莲托生”和“吞佛童子”相关的事情了。

事情在回到了九莲峰的那一夜,因为朱厌的一句话,忽然变的明朗起来了。

——水中的尸体我认识,他好像叫鸠槃神子,是魔界监看魔魂轮回的魔。他和你很像!感觉起来还像一个人呢!

朱厌只觉得剑雪在愕然。

 

朱厌很久没听见《鹊桥仙》了,所以听到那半截金人哀怨缠绵的《鹊桥仙》的时候,他才会那么激动,剑雪也才会肯放出月无波。

——剑雪,你是不是在想主人了?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剑雪只是无言。

朱厌就不懂了,明明在想念,为何不能在一起呢?

“吾不爱剑。”剑雪忽然说。“因此吾不希望你成为,剑。”

朱厌忽然发现它太不懂人类的世界了,太不懂魔的世界了。

——我还不如回到去只有战斗时候才能觉醒的样子呢!

朱厌抱怨道。

 

渐渐的,不知发生何事,正道渐渐围剿起剑雪来了。在无可奈何使用了朱厌之后,剑雪在河边清洗朱厌。剑雪的眼神只让朱厌觉得悲伤,朱厌忽然很希望自己能做到他所想要的“不成为剑”了。起码那样再也不用看到剑雪这样的表情。

“手上的血能洗净,心上的血呢?”

那个头戴莲花的人如此问剑雪。

本来不懂的朱厌,忽然就似乎懂了剑雪为什么不肯杀人。

——是因为心上那股血腥味不好闻吗?

朱厌说。

——剑雪,我再也不逼着你杀人了,我们就打晕他们好不好?

剑雪苦笑,只能苦笑,摸摸朱厌,继续前行。

当再和一剑封禅相遇的时候,朱厌是欣喜的,只是它也觉察到了剑雪的五味夹陈。所以它这次就再也不把心情都表达的太过了。

原来,有灵性久了,真的会让任何事情,变得小心翼翼的。

——我只是不想剑雪你不开心。

“吾并无不开心。你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

可是朱厌还是情不自禁小心翼翼起来,说话也没有那么肆无忌惮了。剑雪以为是自己的情绪感染了朱厌。

直到六丑想要拿走朱厌的时候,朱厌忽然发难,用剑界护住剑雪,隔开了六丑的那一次,剑雪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想离开你!我就知道!那些正道都是要把我从你身边带走!就像当初一莲托生对我和主人做的一样!

原来,朱厌小心翼翼的理由,是害怕再次分离,再次被强制离开自己重要的人。

剑雪只是唤着朱厌,把它又收回囊中。

可是即便朱厌如此,还是阻止不了剑雪决定留下它的决心。

朱厌几乎以为剑雪要把它送人。

——那把破剑有什么好!!凭什么把我挤走!!剑雪你说啊!你说啊!

“朱厌,呆在这里,对你才好。”

剑雪的表情,全是难得的坚决,然而朱厌何尝不是。

——上一次主人就因为临场换剑才被一莲托生打倒的!剑雪你不能不要我!

剑雪摇摇头,只是托付破戒僧好好照顾朱厌。

“好了,现在就剩下我与你了。”

——滚远点,不许靠近我!佛魔不两立!

“哎呀哎呀,我不算佛,你也脱离魔那边太久了,不是正好嘛!”

——正好?我喝你的血也正好?

“我的血,不太好吧,你确定?”

——啰嗦,给不给,不给就滚远点!

“那你可别后悔哦!”

晕乎乎中,朱厌只记住了最后一句。

“不听山僧言,头晕在眼前,看吧看吧。”

朱厌就那样上了破戒僧的背,见着大雨中,站立在破败村落上的剑雪,涓涓流淌的血液无法止住。

朱厌知道剑雪身上刺骨的冰冷意味着什么,是死亡。

朱厌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我,就说了,别放下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听我说。。。。。。你再也听不见我说了,是吗?

破戒僧把剑雪放回莲池中。又把朱厌插在地上。

破戒僧只是用羽扇拂拂它,让它忆起了剑雪喜欢用手摸摸它的样子。

“你我因缘已尽,在下一段因果开始前,你暂时陪在他的身边吧。不用伤心,他的故事,你会有看见的一天的。”

——你是和尚,不能骗人!我们说好了!不许骗我!

风雪茫茫,朱厌伫立池旁,看着长出摇曳的黑莲,朱厌又沉沉睡去了。

6

迷茫混沌,朱厌想着,如果有的选择,它一定要让狼叔给自己回到无意识的时候。这样想着,它听到了熟悉无比的脚步声。

带来的却是另一个它熟悉的人的气息。

——剑雪!?

黑莲摇曳,伫剑独立。

——是,梦吗?

“竟然变化成如此形态,你被金色的佛气污染了,朱厌。”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金眸,熟悉的魔者。却那么恍若隔世。

“朱厌,你是有生命与灵性的剑,佛与魔,只能选择一边。如同曾经一体双心的我,吞佛童子与一剑封禅。”

——这不都是你吗?

到了现在,它还不明白,不明白为何世间所有都纠结人格之分,都执着区分又死死缠住不放。在它眼里从无区别的事情,原来在他人眼中如此复杂。

不过这还有意义吗?

没有,因为吞佛童子,绝不是来给它选择而来的。

“我断层的记忆和你有关,和这个洞穴曾经住过的两个人有关,我也可以选择完全舍弃,包括你在内!”

朱厌一楞,然后就是红光遍地。

——你要,舍弃,我!?

朱厌没办法更明白什么叫做欲哭无泪了。

朱厌从来没有选择放弃过任何一个人,从来没有,每一次都是别人选择放开它的。结果现在却沦落到被人要放弃了。

红光震荡。震荡的,是朱厌本身,还是它不完整的灵性,所为它制作的,“心”?

这其实不是一道选择题,从来不是,因为,朱厌只有一个选择。

另一个选择,早就消逝了。

是的,朱厌明白了,朱厌懂得了,所以抉择,所以坚定。

“你的主人是谁?你的灵气是佛还是魔!?你的归向是战场,还是尘封?”

一字一句的催化,血红的魔气吞噬了佛光,长剑替代了短剑。过往覆盖了现在,一切仿佛要回到过去,回到魔界封印的那一刻。

——我的主人,从来只有吞佛童子。所以,我的路,从来只是杀伐之路。

就算是逼迫,既然接受了威胁,就要懂得,就要坚定,就要不再犹豫。

朱厌这么想,朱厌只能这么想。

“这才是你朱厌之原貌,我吞佛童子独选的武器”

长剑入手,负手而立,一切如此与往无异。吞佛想。

吞佛不禁出言嘲笑起一莲托生的失败,眼光逐渐落到了池中黑莲上。

朱厌并无动静。

是真的归顺了吗?吞佛想着,不禁用手去摸那个黑莲花苞。

“可悲的剑雪无名。”吞佛说“留下你,作为一莲托生与剑雪无名失败和遗憾的纪念吧!”

朱厌不再言语。

吞佛本就不怎么听得到它说话,经此一役,朱厌似乎更相信了,吞佛已经听不到它说话了。或者更加的,听到当听不到。

既然懂得,就不要纠结了。

——我只是吞佛童子的武器,这样就足够了吧。反正,也没有第二个选项了。

风,不止,雪,不停。魔,还在路上,剑,还在手中。

 

所谓的前锋战神,补剑缺曾经说过,就是打完前锋就喜好无限期罢工的家伙。

吞佛是个敬业的魔者,不过这不影响他完成任务后的自作主张。他似乎不太喜欢阎魔的领导方式,所以不怎么参与第一殿的进攻活动。补剑缺的剑窑也解封之后,他就提着朱厌来到剑窑了。

朱厌认主,会为他人操使这件事情,吞佛怎么都不太能接受。起码他嘴上这么说。

“这么久没见,怎么感觉你变别扭了?”补剑缺说着就拿这朱厌端详起来。

“铿铿”两锤子,朱厌恨的牙痒痒的。

——干嘛打我!?

“看你醒了没有?醒了就起来回话,这是礼貌,没人教你吗!?”

——主人又听不见我说话,我说不说话又怎么了。

“啧啧,人世一趟回来,你学会撒娇了?说,怎么就听那些秃驴的话了!?”

——剑雪不是和尚!

就算他吃素念经也绝对不是。朱厌坚持。

“剑雪是谁?”补剑缺转过头去问吞佛,吞佛表情瞬间有了一滞。

“魔胎。沦落人间接受佛家渡化的魔,孕化而生的剑者,就是他操持了朱厌。”

“沦落人间?我们魔界的人?”

——狼叔你好像叫过他鸠槃——啊啊啊啊狼叔你做什么!!!

听见那个名字补剑缺又是一锤子往朱厌。

“阿妹喂,是他!?等下,朱厌你记得他!?”

吞佛表情越发复杂,他问补剑缺怎么一回事。

补剑缺才是表情复杂“总之,总之。。。。。。。鸠槃能用朱厌是正常的。不是跟你说过朱厌有灵性嘛,毕竟最初锻造出朱厌原铁的家伙是他。”

吞佛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惊愕,但是很快又收敛起来了。

补剑缺没时间理会这些事情,只是拉过朱厌在一边悄悄话。

“朱厌,我问你,对鸠槃你了解多少?”

——啥?没什么记得啊,就记得他不是在树上睡觉就是在池边写东西。还有你骂他那一次。还有。。。。。。真的没什么了。

“你,你有没有听他说过什么魔气之源啊,这类东西?”

——。。。。。。“砍树断源,天灾必临,灭族绝境,鬼族堪受”?

“你,你都听到!?”

“都听到什么?!”吞佛看着补剑缺的奇怪仪态,脱口而问。

“没,没啥。算了算了,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就留下朱厌给我修整修整,你不还有伤在身吗!?赶紧去修养修养。”

“如此,这段时间就劳烦前辈,收留我了。”

“阿妹喂,小白脸你要做啥子!?”

“只是觉得前辈说得有道理,我该好好教育朱厌礼貌与忠诚所谓何物。”

“你就是好奇我刚刚在干啥吧!?”

“前辈英明,请说吧。”

“好你个死心机。。。。。。”

补剑缺运使内息,将一股剑气融入朱厌之中,整理过后,补剑缺才坐在地上唠叨起来。

“鸠槃他是个怪家伙。这种话就少说了,他的责任是负责整个魔界的魂魄轮回,所以他自己能逃脱魔界自成体系的轮回真是一点都不奇怪。他当年就是说魔魂以怨寄刀剑之中,硬是烧了老子收起来的百把开封魔剑,连声招呼都没跟老子打过,老子去到只来得及收拾残骸,朱厌的原铁也是被他捡走了。直到他叛出魔界前一天,他才把原铁扔给我。”

“这些都是你在戒神宝典能查到的东西。接下来就是你查不到,但是有人知道的东西。当年为了一统道境,鬼族之王玄影为了支持魔君的攻势,提出要改造整个魔界的环境与气脉流向一事,记得吗?那时鸠槃还住在魔界最古老的树下,要改造气脉,就要先从砍伐了那些维持魔气流向的树木开始。三殿魔君都同意此事了,只有鸠槃打败了前来的一百八十二个魔将,想要保住那棵树,结果还是被魔君给擒住了。囚牢中,鸠槃就说出了一句‘砍树取源,天灾必至,断层覆裂,魔雷灭鬼’。大家没当一回事,于是他就走了,直到天灾发生,我才想起来。”

吞佛惊讶的看向在一边的朱厌。

“最后那段时间,跟在他身边的就是朱厌原铁。我原以为,朱厌那时灵性未显,不过刚才看来,它倒是多少记住了一点。”

“魔胎早已丧失前世记忆。前辈是想让朱厌回忆有否弥合断层的言语?”

“嘛,九祸那妮子,不是正烦这事嘛,你去说说,看她意见怎么样,反正朱厌记忆就那么多,是不是?”

“朱厌怎么说?”

“朱厌,那怪胎有没有说过什么断层的话?或者写书的时候有说什么话?”

忽然成了焦点的朱厌只是疑惑。

——这嘛。。。。。。

那是朱厌仅仅是记得的一句话。

气愤却依然沉默的鸠槃来到了天魔池边,看向沉在池底的朱厌。

“为战而战,终有亡战之日。甘愿为之,是吗?那就等看他们为环境大变而不得不惨死之日吧!”

“记得这种东西有个毛用!”补剑缺发火了。

——那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妹喂,你小子还脾气见长了是吧!?那怪胎信佛,不会给你念经了吧!?”

——我还真会念,狼叔你听哈!冰糖葫芦杏仁饼桂花糕梅花糕梅子茶冰糖水面疙瘩烤鸡腿番薯糖水。。。。。。。

补剑缺几乎要疯了,吞佛只是冷静坐在一边。

吞佛走过来握住朱厌。

“朱厌。”冰冷的语调让朱厌一下哑然。“汝是要吾使汝烤肉吗?”

——主人,主人你不该会是一直听到我说话吧?

“很奇怪吗?跟你朝夕相对迟早能听到你说话,话说鸠槃不多话啊,怎么转世后成了个话唠教出你这么一个小话唠?”

——剑雪才不话唠。

“朱厌,”吞佛眼中有异色闪过“说正题。”

——结果你还真是一直听到!?

朱厌惊讶的想。

“吾再说一次,正题!”

——鸠槃走的那天不是把我带来给狼叔嘛。。。。。。好像对我说了句“既留汝此,权当为汝新主存活。相处甚久,也确不忘汝终成无主孤剑。”来狼叔这里之前,先带我去树根那里,让我在那里吸了吸魔气才走。

“初始之树的魔气?”

“阿妹喂,朱厌这回立功了。”

朱厌只是小心翼翼问了句。

——如果主人你真的听到就回我一句,回一句呗?

吞佛只是转过头来,冷酷的金眸看着朱厌,缓缓开口。

“闭嘴。”

——。。。。。。你果然是听到!!滕邪郎说的好对!!主人你就是个心机魔!!

“再说吾今晚用餐就用汝烧番薯。”

——狼叔!!主人他欺负我!

“孩子要慢慢教,敢用我心血烤番薯我宰了你。”

“告辞了!”

——狼叔!!!

7

       最后狼叔还是留下了朱厌。

  朱厌一边向补剑缺话唠着吞佛的难招架,一边絮絮叨叨说很多人间的见闻。

  “朱厌,老狼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

  ——怎么了?

  “鸠槃有和你提过元胎的事情吗?”

  ——元胎?什么元胎?他。。。。。。啊,他写的书?

  “那小子,该说他有始有终还是居心不良好。”补剑缺念叨道“你知道是什么内容?”

  ——好像说的是什么,以魂炼魂,以魂成胎的办法。方法蛮复杂的,他经常在池边一边比划一边写。

  “对于这件事情,谁问你,都要闭嘴,知道吗?”

  ——啊?

  “鸠槃之前那么诅咒魔界,你觉得他写的书会是为魔界好吗!?”

  ——但那是因为鸠槃的诅咒,魔界才会遭遇天灾吗?

  “嚓,小子去了趟人界果然也有心机了吗!?”

  ——狼叔,说不过我代表你有秘密。

  “臭小子,你说是老狼我看重魔界,还是鸠槃看重魔界!”

  ——狼叔你吧?

  “所以,为了魔界,你必须闭嘴。”

  ——。。。。。。

  补剑缺也不管这么多,自顾自说起来了。

  “你不懂,也不用懂。就是因为他掌握了那个禁忌的方法,才最终没让人愿意随他去。他偏偏还要把这个方法写下再走,我就觉得他是心机不纯。”

  朱厌还是不懂,在它记忆中,鸠槃是一个和魔界格格不入的魔。

  鸠槃不喜欢战斗,即便他很强。他敌视的就是魔界的魔者,他喜欢最纯粹的魔界——而不喜欢魔。但是也说不上鸠槃就多么想要魔界怎么怎么样。因为鸠槃大概会觉得这些事情麻烦。他比剑雪更喜欢简单。

  不过鉴于狼叔的可靠,和现在吞佛的阴晴不定,朱厌还是勉力答应了。

  “答应了就别在心机面前说漏嘴!”

  ——。。。。。。我觉得你当我没答应比较现实一点。

  一人一剑陷入了沉默之中。

  吞佛来拿朱厌的时候,补剑缺跟他大说特说朱厌的教育问题。

  “朱厌吵着要回到只能战斗醒来的时候。这就是孩子闹脾气,他整天吵着说你总臭着一张脸。多和他说说话不会死的,孩子不是这么教的。”

  吞佛不说话。

  补剑缺却停不住说话的劲头。

  “我之前就说过,有灵性的剑为你承载记忆。你之前失忆的时候也多得他不是!?佛气洗涤后他的灵性就更盛。不好好教万一情绪化过头影响的也是你。说起来他的性子到底像谁啊,话唠得要死。鸠槃转世是个话唠吗!?”

  吞佛还是不说话,只是眼底泛起了一些不知什么的情绪。

  “告辞了。”

  补剑缺嚷嚷着吞佛可不要当没听到。

  吞佛只是提着朱厌到训练场上大杀特杀。

  朱厌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它能感觉到吞佛满满的不爽。

  是不爽补剑缺刚刚的话?朱厌又觉得不像。到头来果然是人剑魔都看不透的心机魔一只。

  不知道发泄了多久,吞佛才把朱厌插到地上。

  吞佛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朱厌。”

  朱厌以为自己听错,继续休息养神。

  “朱·厌。”

  ——主人,主人,你,你叫我?

  “他死了,我杀死的。”

  朱厌愣住了,它不会不懂吞佛在说什么。可是它就是反应不过来。

  吞佛觉察到朱厌的呆滞,于是不快的心情更阴沉几分了。

  当时就不该在补剑缺面前提魔胎的事情,结果不止朱厌,连补剑缺甚至女后都开始对魔胎的事情,哪怕只是前世,纠缠不清了。

  那个时候那么决绝的一剑本应了结了一切,为何现在却更纠缠不清了。

  吞佛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他没有一点剑雪无名的记忆,或者说他那么刻意去忘却任何能让他想起丝毫仅存记忆的一切一切,也无法阻止自己的武器记住了一切,更无法阻止剑雪无名的一切像冤魂一样绕着他打转。

  所以他必须让朱厌死心,必须的。

  “说话。”

  ——主人,你想我说什么。。。。。。

  被这样一问,吞佛也楞了。是啊,人都死了,朱厌死不死心又怎么样?是不是吞佛杀的又怎么样?朱厌只是一把剑,早早认主,难道还要跟吞佛吵架不成?

  吞佛甩甩头,起身,拔走朱厌,往断层边上走去。

  这就是九祸交代的任务。将在狼叔处打听到的情报回了女后,女后当机立断,要吞佛带着朱厌去断层处的初始魔树的遗迹处看看,有否任何对断层弥合有益的事情。

  “汝可记得遗迹在何处?”

  ——不,不记得了,那时真的是很模糊的记忆,影相都看不清,就声音记得。

  吞佛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找到魔树仅剩的树根。

  朱厌插在上头,牵引出了魔树仅剩的魔脉。顷刻间,断层发出了低沉而骇人的声响。魔界的大地都震荡不已。

  只是一刹那,吞佛所站的地方,忽然长出了茂密的矮树,甚至还开出了朵朵白花,不远处,还冒出了一片梅林。

  景象太诡异,连吞佛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回转女后,补剑缺都叼着草叶在殿上坐着。

  诡异的生态复苏远不止吞佛所见的种种,还遍布魔界各处。

  “司掌魔界天道轮回的神子,最后也没将魔界的自然之力带走吗?兴许,他还是对魔界有所眷恋。”

  “是对朱厌有所眷恋吧。要是老狼没有把朱厌做好,就再也没有开启这股被他深埋其中的力量的钥匙。当然,要是老狼禁锢了朱厌的灵性,那就连知道都不会知道。”

  “补剑缺,你当真不欢喜鸠槃神子。”

  “怪胎看轮回看得太久了。魔早就入不了他的眼了,我们眼中活生生的同伴,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轮回上的消耗品。他对魔界有情,对魔无情。可怜老狼百把好剑,就因为他那样灰飞烟灭。”

  “吞佛童子,你做得很好。魔界自然之力的复苏,断层之间互相牵引的引力加强了,只要再稍加助力,断层很快就能消弭。”女后也懒得理补剑缺的碎碎念,直接打赏吞佛去了。

  “职责所在。”吞佛只是点头。

  女后又跟补剑缺探讨起了怪胎鸠盘神子。

  吞佛是一点都不想听的。可是碍于礼仪,他还是没出言请求离开了。

  不得不说,真是冤魂一般。

  但是他没发觉,自以为早就掌控好一切的他,为何还会再为他人的提起而感觉不悦呢?

  女后说起鸠槃,说得都是他留书说魔界森林尽毁,他这个司掌天道轮回的就没必要留在魔界看他们这群魔心烦。鸠槃之前就闹得入狱,本应好好追讨,可是谁都知道鸠槃脾性古怪,倒也真不曾坐过有害魔界之事。当时又正是急需大量劳动扩充军备的时候,追讨回一个到头来还是需要困住的,还不会对战斗有任何帮助的家伙,其实也是蛮无谓。加之他无所朋友,离开魔界不止没有任何负面影响,甚至连知道都没几个人,一商量,高层都权当他出去隐居了。倒还是眼不见,心不烦。毕竟在鸠槃之前就有带着孩子跑的一干二净的朱皇当先例,并非完全不能接受。

  补剑缺只是啧啧,说鸠槃千方百计逃脱魔界轮回,结果倒好,这辈子为魔界开道献血,真是多谢他被渡化之故。还转过头来问吞佛血有没有剩,搞不好拿回来淋魔界地上还能长出几个新魔龙。

  “魔界的神子,到底是为了给魔界献身来。”女后一边感叹能把补剑缺也惹到那么不喜欢的魔真是太难得了,一边给鸠槃下了定性。

  补剑缺只是哼哼。

  吞佛若有所思的回到自己的居所。

  结果发现自己的院子被几棵梅树塞的满满的。

  吞佛看向朱厌。

  “你觉得吾没发现,梅树都是你的杰作?”

  朱厌打了个寒颤。

  ——我,我只是,一刹那有点想。。。。。。

  “想谁?”

  ——没,我想起暮雪。

  吞佛只是挑眉,朱厌都没说想起一个人,他倒自己多此一举说是谁。不知是不是尴尬,吞佛半天才说出一句。

  “冲好,你也喝不了。”

  ——主人你好过分!!

  “你说什么?”

  ——没,没。。。。。。。

  

  滕邪郎也被解封之后,补剑缺拉着雷狼兽要去吞佛家找喝酒。

  为什么拉着雷狼兽?当然是因为赦生跟在后头。

  结果一进门就被满院子梅花给吓到,雷狼兽跑了过去,吞佛正在泡暮雪。

  补剑缺拿起被泡在冷水中的朱厌。

  “阿妹喂,你做什么,作死吗!?”

  滕邪郎只是走过来,看着满桌子的茶具,思量着心机魔打哪搞来这种麻烦到死的东西。

  赦生一副不解的样子,雷狼兽被暮雪紧紧吸引住了,绕着吞佛走个不停。

  “这是暮雪?”

  吞佛是有点意外问出这个的是滕邪郎。

  “是。”

  滕邪郎居然坐下来了,还拉着赦生也坐下来了。

  “你这儿还有别的什么吗?心机魔你难得搞来这么多东西,不会只有暮雪一种茶吧?”

  吞佛挑挑眉。

  “你倒是清楚。”

  “那是,你也不想想本大爷是谁!有龙井吗?小弟比较喜欢喝花茶。”

  赦生过去就是一脚。

  “吾倒是不知,汝们也喝茶。”

  “因为以前家里父王身子不好,伯父总是寄茶叶回来。想着茶叶的确对身子好,还教了本大爷不少。”说着滕邪郎就摆弄起来,居然颇为熟练。

  “这暮雪香是香,可是太寒底了,也就伯父回来那次,黥武给他冲了一次,看你也不算熟练。原来心机魔也有不会的事情啊?”

  补剑缺擦干净朱厌才走过来,嚷嚷着不喝酒居然喝茶算什么魔者。

  嘴上嚷得声大,但是也让吞佛拿出别的茶叶来。

  “没有。吾是见日前长了梅树,休闲在家有空,才做出些许暮雪,汝们来时,已经喝尽。”

  “。。。。。。”三魔一兽顿时发火了。

  滕邪郎大骂着抢走了吞佛全部茶具,嚷着去补剑缺家里拿出那珍藏的龙井。

  赦生只是坐着哼哼。

  “小鬼,别想花茶了。”

  赦生只是不理。

  隔日,吞佛毫不奇怪的看见滕邪郎一边抱怨一边在路边摘下刚生出来的花朵。

  看着路旁的郁郁葱葱,吞佛忽然有点触动了,他有点想了解,想要保持这个情景的鸠盘神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魔。

  一个对魔无情,却对魔界有情的魔?

  

      又是一天,吞佛泡起了暮雪。

      前天滕邪郎要去断层那边出差,硬是抢了吞佛所有暮雪存货去。

      吞佛近来都比较闲,于是吞佛就天天在梅树下泡暮雪。

      ——什么时候才能结出梅子呢?

      朱厌知道主人最近脾气见涨,补剑缺不能帮他回到战斗时才觉醒的样子,就只好朱厌自己昏昏沉沉睡过去。醒来也不怎么多话,大多数时候就是刚醒来迷迷糊糊说一句,也不见吞佛应,就无所谓说说了。

       这句也是朱厌又是一天在梅树下睡得死死,被暮雪的热气弄醒了忽然冒出来的。

       吞佛拿杯子的手顿了顿。

       “汝除了吃,在人间可还学会别的?”

       朱厌都听得出吞佛青筋要冒出来了。

       就恹恹不说话了。

      “说话。”

     朱厌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怕像吞佛第一次泡暮雪的时候,一句“结果主人手法还是没学好。”就被拿去泡冷水那样。停了半天才一句。

       ——狼叔不是说了吗?要有点惦念比较容易修人形。

       “汝要修人形做甚?”

        ——。。。。。。吃烤肉?

         吞佛满眼狐疑的看着朱厌,看得朱厌要发蒙了。

         “谁给汝烤?”

        完全是会心一击,受到了百分百伤害的朱厌,终于明白无论什么时候,吞佛童子的话都是别搭最好,别搭最好!

       看见朱厌久久不说话。吞佛倒颇为自得,拿起暮雪一杯将尽,结果花瓣刚好飘落,落于杯子中央。不知为何,让他心头一动。

      “鸠槃,喜欢梅花吗?”

       朱厌没有应声。

       “朱厌?”

        ——嗯?

        “吾问汝话呢。”

        ——不知道,那时魔界有梅花吗? 

        一句话被自家武器问倒的吞佛挑挑眉。他越发相信补剑缺预言如果朱厌修成人形,不是个熊孩子就是个麻烦魔这句话了。典型的吃饱撑着,三天上房五天揭瓦,不闹脾气不舒服。

       “他是怎么忍得汝的。”

       朱厌砸砸嘴。

      他们之间,那个“他”永远只有一个人。

       ——因为他比我还烦。

        “汝想骗吾?”

        ——没有,问问题我从来没问得过他。

        那是自然,吞佛想,一个十万个为什么,不能抬杠抬死你也能逻辑漏洞语塞塞你。

        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

        为什么吾会知道这些事情?

        茶杯中的茶倒影出吞佛自己的眼眸。明灭不定,真假难分。

        一个不该存在的人格,那些无所谓的记忆,一个早已逝去的魂魄。苦苦纠缠的,到底是谁!?

        看向朱厌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愤怒。

        朱厌更加不说话了。最近的吞佛总是这样喜怒不定。尤其是谈及人间的时候。朱厌没有那么讨厌过自己的碎嘴。

         “汝该忘记,人间的一切。”

          ——哦。

         “既然答应,就该做到。”

         ——是。

         吞佛拂去花瓣,将暮雪一饮而尽。

        那天,吞佛就把家中茶具给烧了。 

8

  事情来来去去,战斗越发紧迫,吞佛再无空泡茶了,朱厌也再不用天天面对着吞佛的坏脸色了。唯独是,熟悉的人都一个个不见了。

  结果却是朱厌被锁,吞佛被擒。

  万圣岩对朱厌的禁锢其实不比吞佛少。

  朱厌闹了一顿后发现没人理它,也担心不过自家主人,对着那些看守他的秃驴一边臭骂一边鸡蛋里挑骨头。

  可惜没人听见。这样一想朱厌连抱怨都不太想做了,就只好观察每日看管他的人的饭菜。

  直到一天满头珠翠的善法天子气呼呼的跑来。

  “谁在那里骂秃驴,还说今日的斋菜品相太差!?”

  和尚们面面相衬。

  ——其实骂得挺对啊,胡萝卜丝像被蕾梦娜啃过一样,土豆又煮的太熟都是粉的,青椒也没切干净。。。。。。

  善法天子终于发现是朱厌在说话了。

  “汝这邪剑!”

  ——我是魔剑!秃驴!

  “无礼,万圣岩不容汝等魔物侮辱!”

  ——你请我都不想来!是你们把我拦在这里的!

  “还口出狂言侮辱吾所做的饭菜!”

  ——。。。。。。你还是换把刀再去做饭吧,看到你菜的切口我都不想吃饭了。你们不用油就算了,有加盐巴吗!?你看一个个和尚吃下去比吃黄莲还苦的死样子。

  “汝!”善法天子几乎要出鞭子了。

  ——你就这么没办法直面自己不会做饭的事实吗!?

  “魔剑!汝说谁不会做饭!?”

  ——连米都是生的不是不会做饭是什么!?别告诉我你拿这些东西去喂我主人!?魔的尊严不许你拿狗食来侮辱!

  一群和尚看着自家导法师跟一把剑自说自话,但是长期辩论的经验告诉他们,似乎导法师都处于下风。于是有些识趣的赶紧去请一些道行高深的老和尚来。

  本来都是跟魔道势不两立的老道行了,听见朱厌对善法天子近来顶班做的饭菜如此侃侃而谈,他们倒被激起了认同心理——废话他们也有份吃。可是碍于善法的鞭子,大家都默默劝起了善法别跟一把剑争执了。

  毕竟你口水会干,它可是要等到灵力耗尽才会回去休眠。

  “法师,听此剑口吻也不过小童年纪,何苦与其纠缠呢!”

  善法天子气呼呼地走了。

  从此朱厌就停不下来了。

  善法天子是行动派,口硬心软,偏偏朱厌是一把剑,一把打都未必疼的剑。

  方圆十里就善法一个人听见朱厌的碎碎念。

  “吞佛童子实在太可恶了,连他的佩剑都如此惹人生厌。”

  ——说不赢一把剑你难道不该怀疑一下你自己的人生!?

  善法天子当场掀桌去找圣尊者。

  结果居然是一步莲华拉着被封锁功体的吞佛童子和善法天子一起来过来。

  ——主人!!他们对你做什么了!?你有哪里痛吗!?那些针是怎么一回事!?秃驴都是坏蛋!!

  “朱厌,闭嘴。”

  朱厌就真的闭嘴了。

  善法天子一听就火大了。

  “你之前的气焰和话唠呢!?”

  ——居然跟一把剑斗气,万圣岩的导法师呵。

  “一步莲华,不许偷笑。”

  “不过说真的,吞佛童子,这剑真的是你教出来的?”

  吞佛哼了一声。

  “吾还怀疑过是不是剑雪无名故意教成这个样子,务求烦死吾的。”

  吞佛童子会主动提剑雪无名可不是件什么好事情。朱厌害怕了。

  一步莲华让善法天子带着吞佛童子走了。

  朱厌又是一阵吵闹。

  “听说你以前跟在剑雪无名身边?”

  ——朱厌的居处只有吞佛童子手中。

  朱厌看着白乎乎的佛者,居然多少觉得有点熟悉。

  “你可不像吞佛童子能教出来的。”

  ——你又不认识剑雪。怎么知道我就是他能教出来的。

  “因为你这种性子,只有被人宠着才能宠出来的。”

  朱厌不回答了。

  “如果能让剑雪无名回来,你会开心吗?”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上一次对我这么说的和尚就这么骗了我,结果谁都没回来。只有主人。和尚都是骗人的!

  “我会让剑雪无名回来的。还有一剑封禅。”

  这种坚定的声调让朱厌想起熟悉的感觉来自何处了。

  ——。。。。。。秃驴,你想对主人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回复一莲托生的成果。”

  ——你错了。一莲托生的故事已经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就像雪一样,雪融雪散,你再铺一层雪,也不是原来的雪了。

  “你是这样认为?这就该让那些雪就这么融散在天地间,再也没人记得了?”

  ——不。我会记得。我会把一切一切,都好好记住,就算所有人都不记得。

  “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在吞佛身边。”

  ——因为我只剩他了。

  “你还能有更多。”

  ——可是我不要。你的所作所为也只是痴心妄想,袭灭天来的佛体,对吗?比起你,我果然还是喜欢袭灭师尊多一点。你很伪善,你知道吗?

  “。。。。。。果然是一把有灵性的剑。”一步莲华说“我会带来一个让你也满意的结局的。”

  一步莲华就那样走了。

  善法天子也久久不来了,朱厌只得又昏昏沉沉整天睡过去了。

  直到某一天,朱厌觉得吞佛在叫他,声声切切,从未如此字字带血。

  朱厌醒来了,惊醒过来的时候,却有一阵清风从它身边吹拂而过。

  是它太久未曾接触的气息了,让它刹那都没反应过来。

  ——剑雪!?

  可是,什么都没有。风吹过了,什么都没落下。

  终究,雪融雪散,过去的早就过去了。

  朱厌哑然。

  

  一步莲华封住了朱厌的灵性,朱厌回到了吞佛手中了。

  朱厌不能再说话了,但是它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主人多少有点不同。手持朱厌护卫在一步莲华身后的吞佛童子,所思所想,到底是什么了呢?

  朱厌不去想,它只是想好好呆在吞佛手中罢了。

  没多久,袭灭天来就开始想通过朱厌联络到吞佛了。

  然后一步莲华就和吞佛商量着如何让吞佛潜伏回魔界了。

  朱厌听到可能要折断自己的时候几乎要挣扎破开封印了。

  吞佛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朱厌的剑身,这让朱厌想起了剑雪,看着吞佛安静的眼眸,朱厌终是安静下来了。

  “此剑有灵。”一步莲华说“我的确被朱厌说中了,没做到我答应它的事情。”

  一步莲华又施了一个封印。

  “这个封印能保存你的灵性。万物生灵不易,当作我对你的补偿。”

  朱厌剑断了。吞佛也回到了魔界。

  吞佛辗转拿到了改造后的邪之刀,让补剑缺修整回来。

  开刃那日,刀剑齐鸣。

  朱厌终于又能开口说话了。

  ——一步莲华你个死秃驴!!!

  朱厌这声连远在剑窑喝茶的袭灭天来都听见了。

  “哪来的死小孩在骂街!?”

  吞佛无辜的晃了晃新开刃的朱厌。

  ——袭灭师尊好!

  觉得自己刚刚被无辜中枪的袭灭天来眼神复杂的看着新朱厌。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朱厌吵了很多?”

  补剑缺表示他一早就这样觉得。

  吞佛童子表示这件事情不在他仅有的记忆之中。

  “。。。。。。不会还被教会念经了吧?”

  “他还真会!”补剑缺恨恨的说。

  ——桂花糕梅花饼暮雪茶龙井虾仁龙须糖红枣糕冰糖葫芦玫瑰花茶茉莉花茶驴烧粽子饺子云吞清蒸鲈鱼。。。。。。狼叔你还要听我念吗?

  袭灭天来忽然想到了一个点子。

  “吾助你修成人形,如何?”

  ——真的!?

  朱厌刚雀跃起来。却看到了吞佛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

  “谁拷给汝?”

  太久之前被反驳的一句话,又浮现在朱厌脑海中。

  现在修成人形了,又有什么用呢?

  “杀念入体,可助汝先成人形。当然也有可能因为杀念太盛而折断。”

  朱厌立马红光大作。

  不过补剑缺对此兴趣很高,袭灭出口意思就是要做,吞佛无所谓。

  ——主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以前你不会这样对我的!!

  “少骗魔了,以前的吞佛只会直接把剑交给我搞定。朱厌,面对现实吧!”

  ——你们不能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不等朱厌再吵,袭灭一点杀念点入剑中,顿时红光大作。气流窜贬朱厌全身。

  ——痛死了!!

  一瞬间朱厌几乎以为自己是又折断了一次了,可是当下一次剧痛袭来,它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没断。疼痛一次又一次,到朱厌终于又能看见东西的时候,它看见了一地的红色,捧起来,居然是头发,再一拉,才发现,自己已经有手了,而那居然是自己的头发。

  朱厌挣扎着站起来,干涸的喉咙咳嗽了半天才出声。

  “主。。。。。。人?”

  朱厌发现自己才有主人的一半高。

  袭灭忽然扳过朱厌的脸蛋。

  “心之所思,即为所貌。这是谁的脸?”

  吞佛没说话,别过头。

  补剑缺也过来,掐了一把朱厌的脸,疼的朱厌哇哇叫。

  “这婴儿肥反正不是吞佛童子和你!”

  朱厌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弄了半天袭灭倒是阴笑着给朱厌找来了衣服,顺便梳了个头。

  朱厌终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了。

  那身红色看起来跟吞佛很像,不过细看那张谁都不像的婴儿肥脸蛋,的确没有在场大多数人的影子。

  “袭灭师尊你为什么要帮我修人形?”

  “吾就想看看,是谁在汝心中。”

  朱厌一脸不解的看向吞佛。

  吞佛只是挥一挥手,让打扮好的朱厌回到剑中。

  “你要注意朱厌。”

  “朱厌不会背叛吾的。不过师尊之话,吾也会注意的。”

  “放心,有吾一点杀念在,不需担心一步莲华再对朱厌有所布置。”

  吞佛只是告辞。

  ——主人,师尊是闹哪样了?

  “他是怕圣尊者在汝身上下了阵法,用以打探魔界消息。”

  ——那么他们这么关注我的脸是怎样?

  “汝觉得汝的脸像谁?”

  ——。。。。。。不晓得。

  “实话。”

  ——可,可是我不也是红发白脸吗?

  “实话。”

  ——剑,剑雪。。。。。。

  “呵。”

  朱厌觉得失忆的吞佛童子更难懂了。

  

事实证明,袭灭天来忽然想到的点子,其实是把朱厌能祸害的人数从少数几个能听到他说话的人拓展成大半个魔界。

君不见魔界“最讨厌生物排行榜”中,“剑灵朱厌”以飞速的势头接近其主人“心机吞佛”吗!?

袭灭天来让吞佛赶紧查查到底朱厌是怎么被养成这样的。

吞佛淡定的表示,反正不让它找师尊就好了不是吗?

袭灭天来顿时悟了。

“就这么办吧。”

于是朱厌继续祸害魔界众人。不过大家终于渐渐找到规律了。

吞佛看见朱厌手中拿着不知名生物的烤腿吃的正香,问哪里来的。

“狼叔嫌我烦,用来打发我的。”

“那脚边的便当呢?”

“袭灭师尊的便当,太香了我想尝尝。”

“。。。。。。”

吞佛把朱厌在冰水里泡了一晚上,然后抓出来教导如何不落痕迹的让袭灭天来把便当塞给你吃。

终于有一天,实在受不了的补剑缺一个用力过度,把朱厌打出了魔界的范围。

朱厌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埃,拔起本体,本来想跑回去的。可是忽然一朵梅花落在它头上,抬头,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

心动,不如行动,朱厌背起自己的本体拔开腿就跑去了那片梅林。

梅花飘飘,铺天盖地,时常会掩盖了人的视线。

朱厌站在其中,总觉得,仿佛一晃眼,那个梅下绿衣剑者,就会站在自己的不远处,低下身来,迎着满头的梅花,摸摸自己的头,说一声“朱厌”。

“呜。”朱厌揉揉眼睛。

怎么忽然就眼前一酸了,鼻子也是,脸也不由自主皱起来了呢?

朱厌不断的揉着自己的眼睛,越揉越酸,摊手一看,全是泪水。

怎么就哭起来了,怎么就止不住哭起来了呢?

朱厌想着就跑离了梅林。

好不容易才不哭了,吸了吸鼻子,想着该回去了。

“小弟弟。”有个妇人低声叫它,朱厌抬头,那个妇人正领着一个小孩子,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你怎么哭了?给你一串冰糖葫芦,不要哭了,赶紧回家吧。你的家里人肯定在担心你。”

朱厌接过善意的冰糖葫芦。

嘴一扁,又有点想哭了,赶紧含住冰糖葫芦,甜得很。

这就是甜,这就是冰糖葫芦。

朱厌吸吸鼻子,咬着冰糖葫芦,觉得,知道了又怎么样?都没人搭理我,再没有人会搭理我。。。。。。

朱厌忽然很想去九莲峰看看。

撒腿就跑,到了洞中,却是一池枯败。

朱厌不可置信了,它绕着九莲峰跑了一圈,又跑去梅花坞,冰风岭。。。。。。所有他所知道的地方,甚至还遇到几个把它当作吞佛童子而围攻的正道。

身染血迹,一双大眼却泪水汪汪,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

朱厌凭着一丝直觉跑到了一块墓地前。

墓前是莲献。

“结果,你还是个骗子。”朱厌说着,狠狠的用自己本体挥向莲献。

两剑相击,刹那间山摇地动。

莲献倒在地上,却又飞起,插回原地。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居然是你杀死他的。。。。。。多可笑。我该谢谢你吗?起码不用我去杀死他?”

朱厌发泄过了,安抚一样,就像剑雪一向对它所做一样,摸摸莲献。

“我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可是,我找不到。。。。。。那朵黑莲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莲献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的。

朱厌想了想,在附近找了顶大荷叶插在了莲献的身边,为它遮风挡雨。

“有机会,再来帮你换一顶吧!”

朱厌红着眼睛回到了魔界。

大家对朱厌身上的血迹一点都不奇怪,倒是朱厌的红眼睛,让补剑缺都慌了。

“你哭了?”

“。。。。。。我就说不要修成人形。”

如果不修成人形,可能此生,朱厌都不会那么切身体会什么叫做悲伤,什么叫做眼泪。

“那根本止不住!”

“谁欺负你了!?有欺负回去吗?”

朱厌才不管他,只是说要回去了,就背着本体跑回吞佛的院子里去了。

到了院子才记起,吞佛家也是一院子的梅花。

朱厌忽然很讨厌自己那时的一个小动作了。

就在梅花丛中,忽然传来了一阵笛声。

熟悉的音调,熟悉得让朱厌忘了自己在哭,忘了身处何处,甚至忘了自己的本体,只是撒腿就跑,不小心被树根绊住了,跌倒了,也顾不上,继续跑,继续在梅花中奔跑,仿佛要抓住什么,又仿佛是怕失去什么。

可是它找不到,周围都是白茫茫的飞花,它什么都找不到。

朱厌往地上一跪,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起来了。

身后听见双脚落地的声音。

朱厌泪眼汪汪的转过头,只见那双熟悉的红色鞋子站在自己的眼前。

熟悉的手掌居然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汝该响声以示汝回来了。”

朱厌眼睛放大。

这是什么意思?吞佛会吹《鹊桥仙》?但只是不给朱厌听?

“主人你个大混蛋!!”

说着朱厌哭的更凶了。

“汝失言了!”吞佛可不是会宠孩子的类型。

“我说主人是个大混蛋!”哭的全神贯注的朱厌才不在乎。“教我吹《鹊桥仙》啦!”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吞佛皱眉。

朱厌却拉住了吞佛的衣服,紧紧拉住,久久不放,哭得脱力,哭得睡过去了,也不放。

吞佛无奈,只好抱起剑灵去找本体。

“我,我去找他了。。。。。。就算知道他不在了,还是想去看一眼,哪怕只是一个可能。可是,什么都没有了。”朱厌在吞佛耳边咽呜着说。

“黑莲凋了,晶莲被放入万圣岩的莲池了,已入人间轮回了。”

“是,是说我,我。。。。。。”

“找不到了,万圣岩塌了。”

“呜呜呜呜。。。。。。”

院子中,一魔一剑,哭声不断,再无笛声。

9

从那天后,朱厌似乎就没那么怕吞佛了。简直就是打开了一道口子就止不住奔腾而出的洪水一样,任吞佛怎么恶性恶相,不怕就是不怕的朱厌就是爱凑过来。

以前朱厌化形除了要吃基本就是找人唠叨,现在的朱厌化形则是直奔吞佛衣角,扯着吞佛衣服就不放。

“教我吹笛子!”

吞佛烦不胜烦,有段时间还把朱厌塞剑里久久不给出来。

这种时候就证明袭灭天来判断的正确性了。

在剑里的朱厌能吵死听到他话的少数人。首当其冲就是吞佛童子。

刚好要守黄泉道,吞佛毫不犹豫就把朱厌插黄泉道上了。

一把剑守在黄泉道上的确是无聊。

太过无聊又无法找别人来唠叨的朱厌开始陷入没事找事的状态。

过来的正道总是身上都有各种奇怪的东西。

朱厌就开始杀人抢东西了。

吞佛过来巡视的时候就见到一堆杂物。

“汝又何为?”吞佛的青筋在白脸上真是太显眼了。

朱厌想了想,回答道“荒山野岭,杀人越货,我的!”

将一堆琴棋书画留下来是要做什么!?

吞佛青筋更甚了。

朱厌倒是乐趣更甚,掏出一卷又一卷的画卷。

“主人你看你看,这幅画了梅花呢!这幅好像是冰风岭!还有这幅,这幅!我们都去过呢!”朱厌雀跃得很,拿着一卷卷画在吞佛面前扬来扬去。

吞佛一手打开那堆画作它,从朱厌怀里掏出一根玉笛。

“汝还不死心?”

“你又不是不会吹,我死心做什么?”

吞佛很想掐它脸,可是更多是嫌弃它烦,碍于优雅的习惯不能出口。

“呐呐,主人你今天来教我吹笛子吗?我能吹出四个音了哦!?”只有吞佛一半高的朱厌特别喜欢蹭在吞佛身边,拉拉他的衣服。

吞佛强忍着把朱厌塞回剑中的冲动,不着声色的拉回了自己的衣服。

“吾是来巡视,然后发现汝竟玩忽职守。”

“正道好久不派人来了,这里好无聊。”

吞佛忍不住了,伸手掐了朱厌脸一把。

“汝哪来撒娇的勇气,嗯?!”

朱厌摸摸被掐红的脸颊,嘟起嘴巴说“我不找你撒娇,还能找谁呢?”

一魔一剑,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年少吞佛,曾有感天地之间兴许有日只会余下朱厌长伴身边。

不想荏苒时光,几度年华逝去,千帆过尽,竟然落得真的只余一把剑是唯一可信的地步。

该感谢吗?该后悔吗?还是该一笑置之?

吞佛只是擦拭那只玉笛。

玉笛质地上好,在魔炎重重中仍难掩清冷之色。

吞佛吹奏起来,并不是《鹊桥仙》,只是一首无名的小调。

朱厌就坐在他脚边,侧耳倾听。

“吾需回转了。”吞佛把笛子扔回给朱厌,朱厌接过,吞佛就这么说。

“呐呐,主人,下次可以带些植物给我吗?”

吞佛才发现,脚边竟然有不少的枯叶。

“。。。。。。汝以为是叶子都能吹奏的吗?”

“啊,不是吗!?”

“吾怎么会有汝这么一个剑灵。。。。。。”

话虽这么说,朱厌不久后还是收到了一盘万年青。

朱厌趴在地上摸着叶子玩,双脚一翘一翘的。

它想起那头发乱翘仿佛海草一样的剑者了,现在它已经不会想起就哭了,还哭得那么难看了。

“主人说了,晶莲入水,轮回中走。那我们是不是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会相遇?”

“虽然以后你可能不再叫剑雪了,就像以前的鸠槃不是剑雪一样。但是我们还有可能相遇,对吗?”

“不过这次我不能跟你走了,不会再跟你走了。我要跟着主人。。。。。。你也不会介意的,因为,你都不认识我了。”

“我最近看到那些画啊,就想着,以后闲着就让主人教我画画,我想把你的故事画下来。”

“连我都不去记得,就真的没人记得了,你的故事。”

“我会记住你的故事的。还有主人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人的故事。。。。。。我都想记住。”

如果注定被世人忘却,那就留由一把剑来记住吧!

朱厌这么想,也决定这么做。

 

袭灭天来出事之后,吞佛被佛气所伤,无限期罢工中。期间唯一做出来的事情,就是把原来因杀念入体才成形的朱厌剑灵,变成魔力维持的剑灵。只是人形时间不能更长。

朱厌多少觉得吞佛这算是在疼它,以这样想就更加肆无忌惮缠着吞佛要学这样,要学那样了。

吞佛不胜其烦,最可恶的是自己眼下还打不过。

早知如此就不费心为他重新修人形。

最好方法其实是用骗的,这个吞佛就手,可惜骗了自家剑灵,结果它回头哭哭啼啼回来拉着吞佛衣服哭一顿,苦的又是吞佛。

该拿熊孩子怎么办!?

养孩子经验丰富的补剑缺表示,对不起,你家这个极端案例我都没能招架住,你自求多福。不过不许弄死剑灵。

吞佛表示只要我恢复哪怕一点力气,一定要把剑灵封死在剑中再也出不来!

“别哭了,拿书来吾教汝认字!”

也不知道朱厌从哪里知道写书记事这码子事的,天天不是缠着吞佛吹曲子,就是要吞佛教他认字,还特牛皮糖,怎么都甩不掉。

其实多少比之前天天吵着要学画画,然后拿了一堆绿颜料涂涂画画弄得房子都脏了好一点。

朱厌拿来书笔,展开一张大宣纸,用鸡爪子的手法握着毛笔,抬起头问吞佛“主人,先教我写你名字呗!”

吞佛大笔一挥“还要学什么!?”

“。。。。。。‘剑雪无名’怎么写?”

一魔一剑陷入了沉默。

时至今日,每每提及这个名字,吞佛依然难掩一时失态的眼神。

“人亡,还记着名字来做什么!?”

“我要记着!”

“你说什么!?”

“我要记着,记到再也记不住为止。连我都不去记得,就肯定没人记得了。”

这样的执拗,让人愤怒又让人无力。

“汝,你是要写书记事?”

“鸠槃以前就一直在写。写完的那天,就是他离开的日子。”朱厌低着头说,一个激灵,当初跟补剑缺的对话又冲进朱厌脑海中。

当时的补剑缺不许朱厌说,说是会为祸魔界。然则明显,持剑杀了袭灭天来之后,吞佛童子在乎是不是背叛魔界吗?

“。。。。。。主人,你听过,‘圣魔元胎’吗?”

“那是什么?”

“是鸠槃最后写书留下的话。之前狼叔问我记不记得,还不许我和你说。”

吞佛还是平静,只是眉头越皱越深。

“你记得内容吗?”

“好像说,鸠槃就是为了创造圣魔元胎才被创造降生在鬼族的。因为鸠槃能操控灵魂,要用灵魂才能制成圣魔元胎。鸠槃就写下了不需要神子也能创造圣魔元胎的办法,好像留在了鬼族密卷中。”

“狼叔没说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说鸠槃留下的东西,不是好东西,引着别人去用,其实让魔界灭亡的东西。不过我还有一点没告诉他。天魔池的天魔像的制造方法也是鸠槃教的。用的就是初始之树的树干。鸠槃说了,既然要战,就让战争的恶灵再次莅临,让这个魔界万劫不复。”

“。。。。。。听起来他是真恨魔界。”

“他就是喜欢魔界的环境,不喜欢别人改造魔界。”

“你现在为何与吾说?”

“因为你是我主人。”

“就算吾只所作所为,等同于背叛魔界?”

“你所走的路,就是我的未来。”

“你很傻,知道吗?”

“我知道,我只想要主人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不要再放开我。”

“。。。。。。”

“我只有主人你,除了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也许不会听话,但是我一定不会放弃主人你的。所以,主人,你也别放开我,好吗?”

吞佛只是在纸上写下了“剑雪无名”“一剑封禅”还有“朱厌”。

“拿去练吧,练到熟习为止。”

“主人,我刚才说的话。。。。。。”

“汝是吾所专选的兵器,直到吾不能战之日,吾也不会放开汝。”

朱厌笑着嗯了一声,抱着纸就跑去书房练字了。

吞佛看着窗外的落梅,嘴角却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也许真该感谢,无论前路艰巨与否,都还有这这把剑陪伴身边。

——就是有点吵。

 

后来有一天,一阵风吹走了朱厌刚写好的一张草稿。

朱厌追过去的时候见到一个红发的书生打扮的男子站在那里。

“一个爱梅剑客的故事?”男子看了眼只有自己一半高的朱厌,提出了疑问“你写的?”

“嗯,可以把纸给回我了吗?”

“哎哟,这得看你能不能把冰糖葫芦给我了!”

“你是打劫的吗!?”说是这样说,朱厌还是递出了自己的冰糖葫芦。

可恶,还是自己特地去人间买的。

朱厌想。

这次又得偷偷溜去人间一趟了,得让狼叔又帮个忙了。恩,还能去看莲献。

男子笑嘻嘻接过冰糖葫芦,把纸还回了朱厌。

“里头你提到了好多次雪,要看雪吗?火焰之城这边可没有雪,要看雪得往露城去。”

吞佛没机会出差去露城。想到这里朱厌扁扁嘴了,它的确很久没见雪了。

“不要,主人不去我不去!”

“哈哈,你真听主人话。下次想去可以去找我,我虽然不喜欢住在那里,可是偶尔还是会在那里的。”

“。。。。。。有这样请人的吗?”朱厌狐疑的看着怎么看怎么可疑的男人。

“不说了,有约,先走了。希望以后有机会能跟你去看雪!”

朱厌看着男人消失在路上,低头又看了看自己写完的这张纸。

还是回去吧,今天主人心情大好,肯给我做烤肉。

朱厌想。

至于雪什么的。

随它去吧。喜欢又怎么样,喜欢的理由,那个人都不在了。

朱厌拿着纸,头也不回就往家里跑了。

雪融雪散,过去已逝,握紧手中所有,仅此而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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